张清筠回过神来,周边哪儿还有什么人,什么马,早已不见踪迹。
张三娘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差点被马撞,第一次被人砸钱。
很好,骁骑营李牧,本小姐记住你了。
张清筠将荷包捏在手中,娇嫩的布料被捏的不成样子。
“姑娘……”
迩语买糖回来,便见她好好的主子变成了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张清筠没回答,接过迩语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从接过来的纸包里拾起一块糖,含入嘴中。
甜意在口腔蔓延,舒展了眉眼,气性散了大半。
光鲜亮丽的出门,回来的时候,好好的衣裙不成样子。
张清筠刚踏进张家的大门,却被高氏身边的宋妈妈拦下。
宋妈妈是高氏身边的陪嫁,不同于先前的红叶,怎么也得给其三分颜面。
张清筠赶紧将宋妈妈扶起,“宋妈妈,可是母亲寻我?”
宋妈妈点了点头,姑娘的一身狼狈怎么也让人忽视不了。
“可是今日有人冲撞了姑娘?”
迩语正要开口,张清筠却将人按了下来。
“没什么大事,不过倒霉摔了一跤罢了。”
宋妈妈还要开口说些什么,面色有些犹豫。
张清筠一身疲惫,只想先把这身灰尘洗去。
只是现下看来,这澡得迟点了。
张清筠心下叹气,“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宋妈妈点头,看着略显狼狈的姑娘,一时多了几分怜爱。
犹豫在嘴边的话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三姑娘,四姑娘现下在夫人那儿。”
“您得小心。”
张清筠的步伐停了片刻,背过去的身子看不清表情。
“多谢。”
钗环尽褪,瓷白的手腕上只剩一金钏。
张清筠拒绝了迩语的一双巧手,顺便从蔻匣中拾起一只花丝发冠收拢头发,便拢了拢衣服,往揽月阁走去。
一进门,便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张清筠忍住将张云筠拉开的冲动,“母亲。”
高氏嘴边含着笑意,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坐在一旁。
张清筠这才看清了张云筠的脸,心下了然,又是这种手段。
鼻子微红,面带泪痕,眼睛泛红略肿,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
看见她还害怕的颤抖了一下,往高氏那边缩去。
好似她是什么恶贯满盈之辈的。
“母亲。”
张情筠的声音比方才略大,吸引了高氏的目光,身子前倾,不由拉近了母女之间的距离。
“今日去街上逛了逛,买了些小玩意儿,母亲看喜不喜欢。”
迩语将三个包裹依次打开,只见第一个便是麦芽糖。
高氏只觉好笑,这丫头嗜甜如命,竟还会给她带上一份,心下生暖,对其余两个包裹更是期待。
第二个是一个葫芦画,巴掌大的葫芦长的圆润喜人,画上寥寥几笔,勾勒出弥勒佛的样子,笑容可掬。
虽是小巧但胜在寓意较好。
第三个则是一个帕子,帕子上素白一片,料子也看不出稀奇。
自家姑娘出门一趟还给自已带了礼物,高氏自然开心。
拿起一块糖放入嘴中,久违的甜味儿充斥着口腔。
她自小也是爱吃糖的,只是嫁到了京都,成了别人的夫人,便不怎么碰了。
高氏不免一阵唏嘘,可在第三件礼物上却是泛起了难,怎么也想不通。
“三娘,可是有什么说头?”
张清筠拿起这张帕子,摸索了两下,“也没什么,只是想让母亲看看我的手艺。”
“女儿养在江南,听说京都的娘子都是自已缝制嫁衣的,便得了空来上两针。”
“祖母还夸我天分尚可,应该也是拿的出手的。”
高氏的眼皮不自觉跳了跳,若是母亲如此说,怕是三娘这一手女红不是一般的好,显然也是下了一番苦心。
她还以为这孩子每日只会遛猫斗狗……
不……高氏突然想起了那份毁掉的嫁衣,不由心虚。
“那嫁衣可是三娘亲手缝制?”
天知道,她第一次希望自家女儿不必如此实诚。
京都的确有此习俗,可高门大户,哪家女儿不是娇生惯养,哪能做了这些活计。
哪家不都是买了成衣,或是由家中绣娘所制,再由自已添上几针,便算了事。
张清筠看着母亲脸上的诧异,心中并没有过多意外。
张清筠点了点头,发冠上流苏微微晃动。
“是的。样式和图案是由祖母和舅母选的,剩下的剪裁、缝制、绣花,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从江南做到京都,花了三年的时间。”
“我手笨,做的慢了些,到底做完了。”
高氏一脸愧疚,“我不知,我若是知道这是你自已做的,便不会张这个口了。”
张云筠也在一片哭诉,“三姐姐,对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毁了自已的心血。”
张清筠没理张云筠,只是对着高氏道,“母亲,是我自已要毁的,于您无关。”
“只是,母亲还要不要这份礼物。”
张清筠捧着那片素白帕子,心中暗腹,还要不要我这个女儿。
高氏还是那副天真模样,父亲和两位哥哥真的把母亲保护的很好,可是,家中却有豺狼。
张清筠垂下眸子,母亲,若是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呢。
高氏怕三娘反悔,忙道,“要,我要花开富贵的样式,带出去给那些夫人好好瞧瞧,这是我宝贝女儿亲自给我绣的。”
一旁的张云筠扯了扯高氏的衣角。
高氏看了眼泪眼婆婆的人,心下不忍,“三娘,你妹妹亦是不知情,你就原谅她吧。”
“只是不知情?”
张清筠笑了笑,终于给了张云娘一个眼神,“不知情还是不该开口。”
“你的萧郎我还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张云娘被张三娘的眼神吓到了,拉扯着高氏的手慢慢松了下去。
张清筠给母亲擦了擦手,也没指望着张云筠会有什么表态。
张清筠直接询问,“母亲,可还有什么事?”
高氏为难的看了看两个女儿,幸福的同时又是为难,只觉心力交瘁。
无力的摆了摆手,“没有,你们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