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愚在心里默默将温氏和周氏做比较,不得不承认,温氏族长更懂得经营和发展。
也许是定位不同。
她的老父亲,只想给族人一个安稳的生活,不求大富大贵。
良乡镇千余户,主街贯通南北,长街两侧商业往来,有茶楼酒肆、绸缎首饰等应有尽有。
若是白日,定然也是繁华的。
各色商铺后面,便是鳞次栉比的民居。
周若愚沿着主街,一路向北。
长街尽头,是一座极其恢宏的大宅,与周遭普通民宅形成了鲜明对比。
必是族长所居无疑了。
周若愚摸了进去。
宅子太大,周若愚有点乱。
她先看到了一处院子,也算豪华。
她飞上了屋顶,轻轻地掀开瓦片。
是一处卧房,银烛明灭,地上乱七八糟散落着衣裳。
还有一个红肚兜。
有怪异的声音传来。
她侧耳一听,跟在归凤山大当家那听到的声音一样。
又是一男一女在床上打架。
她得知道,打架的是谁,便耐着性子等。
过了一会儿,喘息渐歇,一个女声娇媚道:“大公子倒是爽利了,明日妾要被夫人磋磨了。”
“我的小乖乖。那个母老虎,又怎么你了?”
是温陵的声音。
那女人抽抽搭搭,说:“明着也不敢如何,可是今日要跪着,明日要做活,好生熬人。公子瞧瞧我这双手……”
温陵:“你且让她一让,她叔叔是节度使,我还得罪不得。”
那女人不依不饶:“可要让到什么时候?”
有“吧唧”声音传来,应是温陵又与那女子亲热了一番。
少倾,才说:“这次去江淮,无功而返,父亲很是不悦。北奚那边,也已等不及了。我看父亲的意思,大有一举捣毁江氏老巢的意思?”
周若愚听得心惊。
那女人却不懂其中厉害,只撒娇道:“那跟那只母老虎又有什么关系,奴……”
温陵倒是有耐心,哄道:“等我们降服了温家,再与北奚联手,哪还有张仲武什么事!没了张仲武,你张温氏,又算什么东西!”
那女子大喜过望,嗲声嗲气地说:“大公子,奴就知道,您再不会委屈奴的……”
纱帐之内,红浪起伏,又是一轮男欢女爱。
周若愚实没想到,刚到幽州,就有这么大的收获。
看来,幽州节度使张仲武并不知道宝藏之事。
而是北奚人和温家,觊觎财宝,图谋不轨。
北奚是大唐的敌人。
张仲武是大唐的臣属。
北奚再厉害,也不敢在唐土放肆,更不能将势力发展到江南。
只有一个温家,周若愚觉得,并不难对付。
她将瓦片放回原位,下了屋顶。
又漫无目的地找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走来。
周若愚躲在暗影里。
是两个小厮打扮的人。
一个说:“不要混说!让老爷听到,打断你的狗腿。”
那人噤若寒蝉,过了一会儿,仍是忍不住好奇:“这个男倌,倒是禁操。咱们小公子那脾气,原先哪一个不是几天就抬了出去!”
另一个人喝道:“还混说!”
那人终于不敢说了。
俩人不再说话,渐渐走远。
大公子是温陵。
难道这个小公子就是周若清的便宜未婚夫,温阡?
周若愚闪了进去。
院子的布局和温陵的院子很像,奢华程度也不相上下。
周若愚爬房顶的本事,驾轻就熟。
悄无声息地掀了瓦片,做好了当吃瓜群众的准备,却被那场面惊差点滚下房去。
周若愚目瞪口呆!紧紧地扣住瓦片,才能不掉下去。
房间内灯火通明,只有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长发披散,赤身裸体,身材精壮,却倒在地上。
而另一个男人,身材比地上的那个瘦小很多,只穿了条中裤,裸露着上身,正挥着手里的皮鞭,一下一下地地抽向赤裸的男人。
一边抽还一边问:“小爷的鞭子,滋味如何?天生的贱骨头,装什么清高,好好地伺候小爷,何至于这顿打!说!让不让爷疼你!”
那人抱着头,就是不说话。
也不喊疼!
那一个见状,更是气愤,越发没头没脑地打他。
一会儿功夫,那人全身都是鞭痕,像一只死狗,有出气没进气了。
那人打累了,扔了鞭子,对着门外喊:“温荣!进来!”
有人应声推门进来,说:“小公子,您叫我!”
小公子!
温阡!
畜牲!
周若愚几乎捏碎了手里的瓦片。
温阡指着鞭子,对温荣说:“你打!他啥时候乖乖地给我操,再饶他!”
温荣领命,拿了鞭子,也不管不顾地抽了起来。
温阡一瘸一拐地走到官帽椅坐下,拿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
周若愚再去看那男人。
发现他抱着头,一双眼睛却从手臂的缝隙中,与周若愚对视。
周若愚被发现了!
周若愚心中大惊。
那人却没声张,只是看着她。
对上她关切的眼神,微不可见地摇了头。
周若愚若是杀了温阡,易如反掌。
可她担心打草惊蛇。
她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了迷药,然后向那个赤身被打的男子做了一个捏鼻子的动作。
最后将迷药撒了进去。
那迷药是她独家秘制,效力极强。
先是温荣的鞭子越挥越慢,越打越柔,然后人一歪,倒在地上。
温阡刚要过问,却发现站不起来。
刚要叫人,又觉得头昏眼花,晕死过去。
周若愚跳下房来,从地上捡起一身衣服扔给那人,说:“穿上,我带你走!”
那人得了周若愚的暗示,屏住了呼吸,所以并没有昏迷。
他接过周若愚递过去的衣服,忍着身体上钻心的疼痛,穿好了衣服。
周若愚半拽半搀着他,出了门。
周若愚想了想,记得来时有很多空着的房间。
随便找了一间,藏了进去。
是一间库房,堆着杂乱的东西。她清理出一片空地来,将人放下。
又从怀里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了他。
那人也不问,接过就吃。
周若愚挨着他坐下,说:“咱们先在这里躲一晚,等你好了,我再送你出去。”
许久,那人才在黑暗中问:“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周若愚见他满身戒备,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既然碰见了,就不能让你被那个畜牲打死。”
那人声音阴沉沉的,说:“我这样的人,死了反而解脱。”
周若愚对温阡的癖好似懂非懂,但却非常知道那一定定是下流的。
周若愚便说:“死了怎么行!死了就腐了烂了,变成一抔黄土!可那作恶之人却好好活着,太没道理!从小我娘就告诉我,只要还没死,就一定得想办法好好活着!”
那人在黑暗中笑了一声,说:“我娘却为了嫁人,以十两银子的价格,把我卖给了。”
周若愚叹了口气,说:“那你娘还真是个混蛋!”
那人听她骂自已的娘,心里一瞬间的舒畅,他说:“谢谢你救了我!”
周若愚摆着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用不用,举手之劳!”
那人就不说话了。
周若愚以为他睡着了,便站起来。
那人突然幽幽地问:“你要走吗?”
周若愚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说:“你没睡整好,把衣服脱了!”
那人一怔,以为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周若愚见他不动,催道:“怎么啦?快点啊!”
那人没见过哪个大姑娘,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家脱衣服的。
他反而裹紧了。
周若愚只得解释:“我得出去露个脸,不然等温阡醒了,不以为她姑奶奶不想出去,却只以为我出不去!”
那人这才脱了袍子。
屋子里放着几把扫帚,周若愚挑了一把,将衣服穿在扫帚上,扛在肩上,倒像扛着一个人。
她出了门,又回到温阡的房间,见那两人仍昏迷着。
便故意越窗户而出,惊动了满院子的家丁。
家丁和随从们看到一个瘦弱身影扛着一个人,翻出了二公子的院墙。
一部分去追,一部分人去看温阡。
见温阡倒在地上,吓得胆都破了,大喊着去叫人。
追出去的,只看着周若愚的背影,费力地背着二公子的新宠,几个跳跃,逃出府去。
温府乱作一团。
原本寂静的院子顷刻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脚步匆匆。
周若愚绕了个圈,又回了温府,进了藏身的库房。
那人举着棍子做防备状。
看清来人,长出一口气,倒在地上。
周若愚说:“没事了。你身上有伤,好好歇一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