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愚本以为温陵至少可以支撑到第二日上午才走。
只是没想到外强中干,当天下午毒素一发出来就走了。
周若愚没做什么准备,便直接跟了上去。
一群人专捡大路,策马如飞,当天夜里便出了嘉靖城北上了。
周若愚有轻功,专挑近路,将将追到那行人。
她在马蹄溅起的扬尘中,几乎把她的铁肺咳出了来。
心里盘算着啥时候也弄一匹马来骑骑。
而田大力就没那么幸运了。刚出了黄柏村,就失去了周若愚的踪迹。
他又顺着去幽州的路线追踪到第二天一早,终于意识到,他绝对跟不上周若愚。
他原本的顾虑是,按照周若愚的脾气,若发现他跟踪,定然要爆炸,没准把他这个师兄揍成狗头。
他属实多虑了。
他属实无奈,只得打道回府。
再说周若愚,她确定温陵灰溜溜逃走,周父的人又没追上自已,便星夜兼程往水西寺方向赶去。
等她到了水西寺脚下的村子,天色已经大亮。
她一整晚没合眼。
当她风尘仆仆地站在周若清身边时,周若清呆了半晌。
然后才发现,这个头发蓬乱,跟疯子一样的小姑娘,是自已的妹妹。
虽然没有李十三跟着,但李甲一家对周若愚很是尊敬。
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周若愚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碗茶水,舔着干裂的嘴唇问:“大婶,有没有吃的?”
那妇人一愣,一会功夫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周若愚吸面条喝面汤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可三个女人不觉粗鲁,反而觉得真实且可爱。
要不是她们已经吃过早饭,也能跟着吃上一份。
周若愚带周若清走时,那家的女孩还有些依依不舍。
周若愚简单的将温陵来黄柏村的事情说完。但绝口不提黄柏村真有宝藏之事。
周若清既喜又怕,喜的是终于不用嫁去幽州,怕的是自此之后,族中不得安宁。
周若愚安慰她:“姐姐怕什么?我略施小计,就吓怕了他,想来也没什么本事!”
周若清只愁眉不展。
周若愚却也顾不得这些了。
她将姐姐送回黄柏村,打点了东西,好睡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便辞别父亲和姐姐,只身前往幽州了。
周父看到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村口,不由得怅然。
若是能有兄弟与她相互扶持,共同承担,也不用她一个十几岁小姑娘,去闯那虎穴狼窝了。
朝阳新生。
黄柏村同样需要一个年轻的、有能力的、有担当的、朝气蓬勃的族长。
没人同担苦,那她就一个人扛起来。
没人为她遮挡风雨,那她就自已走出一片晴天来。
周若愚到了嘉靖城,并没有着急走,而是去马市挑了匹马。
围着马场骑了两圈,竟然也学会了。
这才出了城门,往幽州方向去了。
她一人一马一剑,一身雌雄难辨的打扮,有点惹眼。
但好在她在哪里都不耽搁,没等引起注意,就已经又出发了。
她原本风餐露宿,可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春寒料峭,很是熬人。
她索性借宿民户,经过县城时,也会找客栈打尖。
那一日,经过玉阳县城时,她已经赶了七八天的路程。
她正埋头在路边吃面。。
突然有人拉过凳子,在她对面坐下来,声音既惊又喜:“周若愚,果然是你!”
周若愚塞了一嘴的面条,抬起头,看到来人,也是吃了一惊。
竟然是裴休!
裴休兴奋地说:“看着背影是你,我只以为认错人!可后来想,单枪匹马,束着头发,不男不女,除了你再没别人!这才又调头回来!”
周若愚见他喋喋不休,吃了嘴里的面,说:“裴休,裴公子,能不能请我吃肉!”
裴休止住了笑意,有一点意外,赶紧说:“好好好!咱们吃肉去!”
周若愚就知道这个公子哥绝不会吝啬,赶紧低头,准备将碗里剩的面条吃干净。
裴休伸手夺过,不解地问:“请你吃肉!你还吃这个做什么!”
周若愚夺回来:“浪费!五文钱呢!”
裴休又夺过去,转身将半碗面丢给了守在墙角的乞丐。
然后连提带拽带走了周若愚。
对于周若愚来说,只要不浪费粮食,她吃,还是够吃都一样。
给了乞丐,那更没说的。
她一边被裴休拽着,一边指着那匹瘦马说:“等一下,我得牵马!”
裴休也不撒手,说:“有人管你那匹掉牙的老马!”
果然,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去牵了马,远远地跟着。
裴休带周若愚进了一家极豪华的酒楼,进了雅间,不一会就张罗了一大桌子餐食:鲜奶炖鸡肉,牛头煲,水晶猪肘……
裴休比李十三敞亮多了。
裴休怕她腻着,又要了一份葡萄果浆,几份小菜,最后是一份水晶龙凤糕。
周若愚吃得开心。
裴休只点了一壶清茶。
周若愚问:“你怎么不吃?”
裴休说:“我家正月里食素。”
周若愚做了一个原来如此,真是没有口福的表情。
裴休不管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周若愚不回答,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裴休笑道:“我和兄长随母亲来外祖家。”
周若愚:“我经过这里,要去幽州。”
裴休记得他们三人分别之时,春三月的约定,便问:“你姐姐已嫁去幽州了吗?”
周若愚谎话随口就来:“换我嫁幽州了。”
裴休震惊,说:“你这个样子,是去嫁人!”
周若愚低头看了看自已,说:“我这个样子怎么了!挺好的呀!”
裴休急急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婚姻之事,岂能儿戏!明明是你姐姐要嫁,怎么现在变成了你?况且,哪有姑娘自已骑马嫁人的!世人都庸碌市侩,你这个样子,会被婆家看不起的!”
周若愚没想到裴休当了真。
她吐了一块骨头,说:“裴公子真是不知人间险恶,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裴休一愣。
然后笑道:“我担心你,你却拿我开玩笑!”
周若愚正色道:“姐姐的婚事出了纰漏,我要去幽州,为她讨个公道。”
裴休自小养尊处优,家世清白,家庭关系和睦,又有他那花骨朵般地妹妹做标杆,实在不能理解怎么会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抛头露面,千里奔波。
便问:“你家里人呢?这样的事,没有长辈父兄跟着吗?”
周若愚无所谓地说:“我娘死了,我爹是大老虎,我堂哥是二傻子,我姐姐不会说话…”
裴休一顿:这是什么家庭!
周若愚又补了一句:“所以,只能我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