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这个时候来人,是要干什么?
距离婚期还有半个多月,断然没有这么早来的道理。
周若愚满腹狐疑。
到家里时,周父和族中长辈皆在。
有四个不认识的男子,应该是幽州那边来的。
一个年轻的华服男子上座。
其余三人依次挨着坐。
那年前男子虽看似随和,其实很是倨傲,总是漫不经心地透出几分优越感。
吴婶撇着嘴巴说:“那是温家的大郎。”
温陵。
周若愚先没进房间,附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温陵说:“世叔守着金山,何必自简至此。”
周父一顿,面不改色道:“贤侄这话从何说起?勤俭持家可是留下的祖训。”
温陵笑,说:“世叔太过因循守旧。先祖们是在安史之乱时才带着我们三族避世而居,那时世道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四海太平,有些规矩是要改一改了。”
周父话语听不出喜怒:“贤侄觉得如何改?”
温陵听周父这样问,以为有机可乘,便说:“恕晚辈妄言,黄柏村太过偏僻,族中人大都生活清苦。若世叔不嫌弃,可带领族人北上,定居幽州。”
他见周父不表态,继续说:“温氏族人经过几代耕耘,已初具规模,如今筑墙屯粮,说是地方诸侯也不为过。小侄不才,又与幽州节度使结了姻亲,在军队中有了职务。如今,城,粮,兵俱齐矣。”
周若愚听这温陵的意思,竟然有自立门户,当个地方诸侯的意思。
周父半晌才说:“贤侄志向高远!可钦可敬!然我黄柏村百来口人,已过惯了安生日子,恐不愿背井离乡。”
温陵轻蔑一笑,道:“李唐王朝,只有江淮还在乖乖岁贡,这才让世叔以为李唐江山稳固。其实,外面的各州早已自立门户,只是面子上不扯破而已。就拿幽州地界,别说岁贡,就是节度使任免也是自已说了算。”
周父摆手,打断温陵,说:“贤侄远道而来,先不说世道如何。不知令尊可好?”
温陵见周父不接茬,便说:“家父素有咳疾,去岁入冬以来,尤为严重。可随着二弟婚期越来越近,他老人家心情一好,病也好了大半。咦,怎么不见两位妹妹?”
还没等周父回答,周若愚推门进来。
周父赶紧说:“若清进香祈愿去了。这是她妹妹。”
那温陵见进来的女孩子十四五岁,一身绿衣,束着头发,还抱着一把银色长剑。
清冷决然,让人见之不忘。
他站起来,说:“这就是那位武功卓绝的若愚妹妹?久仰久仰!”
周若愚抱着剑,冷冷打量着他,说:“怎么?你要跟我比试吗?”
温陵只当她年纪小,不谙世事,便说:“等闲暇了,必要跟世妹讨教一二。”
周若愚不为所动,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就比试。”
温陵也有些气恼。
周父连忙打断:“若愚!不得无礼!”
周若愚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到一边。
温陵说:“若愚天真无邪,世叔莫怪。”
周父说:“她们姊妹二人,一个软弱可欺,一个刁蛮无状。让贤侄见笑了。”
温陵说:“等若清嫁了过去,我们定然也护着她,还请世叔放心。”
周父道:“我们两家相交多年,我自然是放心的。”
周若愚撇嘴。
不是他那个弟弟说嫁过去,也要再打回来吗!
温陵又试探着:“世叔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父知道,他必然要摊牌此行目。
便让阖族长老先行退下。
周若愚仍抱着剑站在周父身后,没有要退下去了意思。
温陵笑说:“若愚,我们从幽州带来好多好玩的,你不去看看?”
周若愚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我平辈,你既然能替你爹爹出面谈事,我自然也能帮我爹出谋划策!”
周父也笑道:“让她留在这着吧。她虽顽劣,但也该经事了。”
温陵做出一副那也好的样子,说:“晚辈接下来所说之事,恐多有冒犯,先向世叔赔罪。”
说着,躬身作揖。
周父忙扶起他。
温陵这才说:“刚才小侄所说,黄柏村举族搬迁之事,并不只是说说,还请世叔多多思量。”
周父半晌才说:“贤侄,黄柏村恐不能搬迁,也是认真的。”
温陵面露一丝不悦,但很快掩藏,又换了笑意说:“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开门见山了。”
周父说:“贤侄,但说无妨。”
温陵站起,在屋内踱步,似在思考怎么开口。
终于,站定,说:“当年三族避世隐居,老祖宗的财产大半给了江淮周氏,到如今已将近百年了。关于那笔财宝,我们也该说道说道了。”
周若愚知道他没安好心。
却没想到,他是奔着后山的那些宝藏来的。
看着细皮嫩肉,却没想到脸皮这么厚!
她只觉得怀里的长剑蠢蠢欲动。
周父放了茶盏,正色道:“贤侄打算怎样说道?”
温陵看着周父,说:“分一半,作为若清的嫁妆。”
此子脸皮,厚于嘉靖城的城墙。
周若愚非常想试试,自已的这把寄傲能不能刺破他的脸皮。
周父不怒反笑,指着家徒四壁的房子,说:“贤侄,何来的大半财宝?切不可道听途说。”
温陵:“世叔,既然我来了,就一定是准了的。我们三族历来同气连枝,这样的大事,定然是瞒不过我们去。”
周父摇头,说:“作为周氏族长,我实在不知这宝藏之事,此为其一。其二,若你们幽州温家是抱着这个目的娶我女儿,我看这亲事不结也罢。”
周父撂下脸来。
温陵也就不装了。
他说:“世叔,如今咱们好好商量,我只图那一半财宝。可周叔若不识时务,我也不介意全都拿走。”
周若愚忍了他半天,见他出言不逊,再也顾不得周父的禁令。
长剑出鞘,寒光毕现,一把冰冷的玄铁长剑已经架在温陵的脖子上。
跟随他的几个人,也纷纷拔剑。
温陵摆手,对周父说:“这是世叔的待客之道?”
周父说:“若愚,不可。”
周若愚收了长剑,脸上浮出个笑容来,对温陵说:“温家哥哥,你若是再说出我不爱听得话来,就一剑砍下你的舌头来。”
温陵见识到周若愚出剑,迅如闪电,又见她此时笑得人畜无害,心里突然有点犯怵。
舌尖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