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愚亦正亦邪。
温陵倒也不敢再口出妄言,转而采取温柔攻势。
他对周父说:“周世叔,富可敌国的财富,是福也是祸,难免被有心之人觊觎,到最后人财两空。世叔既然固守清贫,何不割让一半,我幽州温氏必然铭记于心。”
周父说:“贤侄把话说得明白。但我江淮周氏,属实没有什么财宝。”
周父说得言辞恳切,若不是周若愚昨晚刚刚得见,也差点信了周父的表演。
温陵看了一眼周若愚。
周若愚拍了拍剑。
温陵说:“世叔当真不知?”
周父:“绝无半点假话。”
温陵:“我们三家同气连枝,这些年来互相扶持,我自然信得过周叔。可是,我父亲对这笔宝藏志在必得,既然不在江淮,那必然就在凉州了。凉州若也没有…”
温陵一撩衣摆,笑吟吟地坐下:“其实,也不只是温家。去岁幽州节度使张仲武被朝廷封了留后,年底又紧着任了节度使。可将军志向,不止于此。如今,张将军也已知晓这事。纵便我温家办事不利,拿不到这笔财富。难道张将军也不能?”
周若愚听他威胁父亲,便抢说道:“哼。若是不知道的,以为这天下姓张而不姓李了呢。若有什么图谋,就是乱臣贼子。他在幽州,我们在江淮,他还能杀将过来不成!”
温陵和颜悦色,说:“妹妹天真,涉世不深。却不知道那些大人物若想做什么事,非要真刀真枪的来吗?”
他又转向周父,循循善诱:“可世叔却是知道的。将军若在江湖上放一点口风出去,黄柏村怕是永无宁日了。又或者与江淮一带的官员略一通气,到时候所得之物一分为二,会是什么后果!不管是江湖还是官府,哪一个咱们黄柏村能有能耐抵挡。”
周若愚冷笑道:“也是奇怪!我们没有什么宝藏!他就是把我们都杀了,也是没有!亏他还是一方诸侯,听信小人谗言,就以为一个小村子藏了宝贝!当真可笑!”
温陵:“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翻手覆手的事,试一试又于已无害,何乐不为。”
一个村子,上千口人的性命,竟然如玩笑一般。
周若愚也冷笑,长剑挥出,说:“找宝藏我不擅长。可杀人却擅长的很。不论他是什么留后节度使,还是别的什么厉害角色。我想要他三更死,他绝留不到五更! ”
周父不劝。
温陵看到那把玄铁长剑,很想跟她一较高下。
便说:“妹妹好大的口气!我素知妹妹功夫了得,今日既然来了,少不得要领教领教。我族中老少,也皆习武。不如就让我这七叔,同妹妹比试比试。”
从后面走出一个长须男子,向周若愚抱拳道:“只要小侄女不嫌弃我以大欺小,比试两下又如何。”
周若愚道:“比武场上不分大小,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幼,只分胜负。世叔千万别客气。”
温家人见周若愚小小年纪目中无人,早有心要教训她。
当下也不废话,拿出长刀,便向周若愚砍来。
周若愚抱着剑。
刀至眼前,她才迅速侧身一躲,眨眼之间,已至长须男后面。
不等那人回头。
她提剑一敲,正击那人膝盖后。
他腿上吃痛,诶呦一声,跪在地上。
他大吃一惊,准备就地一滚。
周若愚长剑出鞘,早架在一侧等着他。
周父忙道:“若愚!不可!”
可那人已经做了铺滚的动作,周若愚故意慢了一拍。
长剑刺入少许,她才佯装后知后觉收回长剑。
那人“嗷呜”一声,赶紧用手捂住伤口。
周若愚做戏做到底:“诶呦,是侄女冒犯了。”
对方见她提着剑上前关怀,哪里还敢受,惊慌后退,一直退到周父跟前。
周父赶紧扶起他,关切道:“可有大碍?”
那人紧着摇头。
又骂周若愚:“放肆!”
周若愚无限委屈:“是他往我剑上撞,我躲闪不及……可不知温家公子所说的翻手覆手的事,是不是就是这么容易?”
温陵脸色铁青,温七在幽州也是数得上号的高手,缘何三招没到,就见了血。
到底不敢唐突,赶紧说:“妹妹说笑了。世叔别恼。不怪妹妹。是七叔技不如人。”
周父这才指着周若愚,骂道:“晚点再跟你算账!”
周若愚早收了剑。
听周父这样训斥,耸着肩膀,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父女俩难得配合默契,一个示弱,一个逞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最终,温家人接收到信息就是:老子好惹,小的难缠。
温陵已被周若愚出神入化的功夫惊住,慑于她的淫威,到底收敛了所作所为。
但是让他知难而退,还是不可能的
他们一行人,自然留下来。
周父热情地着人安排住宿且不提。
是夜。
周若愚躺在床榻上,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奈何她连着睡了好几天的山洞。
所有的思考都抵不上胡床的柔软。
她支撑不住,终是睡去了。
而思过洞那边,李十三发现铁链被打开,以为周若愚在跟他开玩笑。
便但看所有生活起居物品都已收起,这才知道周若愚解了禁足。
他刚要走时,忽从侧面闪出两个黑衣人来。
对他出手就是杀招。
他心中大惊!以为他发现了黄柏村的秘密,周若愚要杀他灭口。
转念一想,周若愚若杀他,昨晚必然就动手了,何必再等一天。
难道是她同她父亲讲了,所以周父才在这截杀他?
不管怎样,他都为自已对周若愚荒唐的、无条件的信任而懊恼。
他只身前来,抱着满怀吃食,连一个棍子都没有,面对凌厉的杀意,他只得步步退让。
他终于退到密道机关的那处墙壁。
到底没有把那个位置让出来。
一旦不是黄柏村的人,他们一刀砍下去,很有可能发现密道和财宝的秘密。
他看准来人的两柄长刀,略一侧身,捉住一人手臂。
用了十足的力道,刀头调转方向,向他的同伴砍去。
李十三的动作一气呵成,被抓手腕的人大吃一惊,掉了武器。
他与同伴略一事宜,便低下头去。
长刀直向李十三面门。
李十三暗叫不好,正欲再退。
蹲下避让之人,已经又出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李十三被打出好几米,重重摔在石壁上。
那俩人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扑上来。
眼看再无生机。
突然听到“嗖”“嗖”两声响动。
那两个人便像烂泥一样堆在地上。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月光中走进来。
她问:“李十三,你怎么样?”
李十三没好气:“死不了。”
周若愚:“嗨,我还是来早了,还有力气生气呢!”
多气人!
周若愚不理伤筋动骨的李十三,俯身摘下那俩人的黑巾。
一个是温陵,另一个是温七。
周若愚跪在俩人身上,一人抽了两个大嘴巴。
李十三说:“一会儿打醒了。”
周若愚:“我的功力!最少让他俩睡上一个时辰。”
李十三问:“这是谁?”
周若愚说:“幽州温家。”
李十三:“你姐的婆家人?”
周若愚:“呸呸呸!你的婆家人!我姐才不嫁呢!”
李十三知道不是周若愚要杀他,心情也好了。也不跟她计较婆家娘家,就问:“他们干嘛要杀我?”
周若愚:“他们说村子里有财宝,估计嫌你碍事了呗。”
李十三摇头:“说你愚蠢,他们比你还蠢,来这么一个地方找宝藏!真是缘木求鱼!”
周若愚笑道:“谁说不是。”
李十三说:“那他们两个怎么办?”
周若愚说:“拎回去!交给父亲!”
李十三说:“交给令尊,白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他们既然来这里找宝贝,何不就把他俩放在这里。等醒了,自然知道没有什么财宝了。”
周若愚明白李十三的意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打晕了他们,还把人放在这里不管,自然说明这里不是什么紧要的位置。
周若愚装作思考一阵,说:“也行。”
竟然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根绳子,把俩人背对背绑在一起。
周若愚的兜里,什么都能拿得出来。
李十三再一次震惊了。
俩人处理完毕,就出了洞。
李十三扔给周若愚一个包裹。
周若愚伸手接住,打开一看,是一只瘪了的烧鸡。
周若愚问:“这只鸡怎么了?”
李十三揉着胸脯,说:“阿弥陀佛,它替小和尚挡了一拳。”
周若愚拎着烧鸡,为难道:“鸡兄啊鸡兄,你是有大造化的。下辈子投胎,一定是要做一只凤凰的。本来不想吃你,奈何小女子还没吃过涅槃前的凤凰。”
说完,一口咬掉一个翅膀。
李十三觉得好笑。
问:“你提前解除了禁闭,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若愚吃了一嘴,含糊不清:“忘了。”
道也能听清。
李十三又问:“那怎么又来了?”
周若愚担心隔墙有耳,赶紧咽下嘴里的鸡肉,凑近李十三的耳朵,说:“做梦梦见你……”
话没说完,惊觉一个小骨头卡在嗓子里。
她只得停了话,转身去咳。
李十三素来有洁癖,别人刚吃完油腻之物凑在他跟前,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还是在耳边。
可他为什么没有一点厌烦呢?
只觉得少女馨香,吹气如兰。
还有她说的那句:做梦梦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