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璃踏入聚福楼已有好些时候了,他悠然地坐在临窗的位置上。此时,掌柜满脸堆笑,手脚麻利地将精心准备的酒菜一一摆放在桌上。
谢璃微微起身,移步至窗边,凭栏而立,极目远眺。只见楼下的街市人来人往,喧闹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幌子飘扬,琳琅满目。贩夫走卒们穿梭其中,或高声叫卖着自家的货品,或与顾客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远处,一辆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过,马蹄声响彻街头巷尾。车上的贵人们衣袂飘飘,谈笑风生。街边的小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和手工艺品,香气四溢,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购买。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追逐,手中拿着五彩斑斓的风筝和糖葫芦。
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生动而繁荣的市井画卷,让谢璃不禁沉醉其中,好久他都没感受到生活的气息如此的接近自已。
裴酌言提着顺手买的醉仙居的月鸣酒,入了厢房。
“来了,快坐。”谢璃简答道
裴酌言将酒坛放在桌上,入了座道:“新鲜出炉的月鸣酒,谢兄快尝尝。”
谢璃转身入了席,打开酒盖闻闻酒香四溢。
“味道不错。”谢璃赞道,“还是你会挑。”
裴酌言给自已倒了杯酒,笑道:“我看你刚才在窗边站了许久,在看什么呢?”
“只是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烟火气的场景了。”谢璃感慨道,“自从进了宫,便很少有机会出宫了。”
“宫中的生活固然繁华,但也少了些自由自在。”裴酌言道,“不过,以你的才华,在宫中定能有所作为。”
谢璃微微摇头,“宫中的权谋争斗太过复杂,我只想做好自已分内之事。”
“难得今日出来,就好好放松一下吧。”裴酌言举起酒杯,“来,干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相视而笑。窗外的闹市声依旧嘈杂,却仿佛与他们无关。
谢璃此番约了裴酌言前来,就是说凶手之事,袭击裴酌言一行人的盗匪,虽已全数身亡,但仵作验尸时还是发现了端倪,这些盗匪早就身重剧毒,即使不被紫金卫的人逮到,怕也时日无多。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要做出拼死一搏的姿态,除了制造假象,似乎已无别的合理解释。
“这背后之人究竟有何目的......”谢璃喃喃自语道,眉头紧锁。
裴酌言见状,分析道:“这些时日,京城可有异动?”
“目前还未曾发现。”谢璃摇摇头,若有所思,“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如今之计,唯有暗中调查,方能找到线索。”
“我会加派人手,协助你调查此事。”裴酌言主动请缨。
“多谢。”谢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有你相助,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二人商议已定,决定先从这些盗匪的身份入手,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
宫里传来的消息,老皇帝已经油尽灯枯,时日无多,这些时日都是靠太医院的汤药吊着,谢云初身为皇后是唯一能近其身之人,老皇帝真正的状况恐怕只有她知晓。裴酌言想到谢云初对云澜的敌意,实是不明白当中的缘由,听闻这一年,老皇帝独宠谢云初,不曾让其他嫔妃近身,想来也是谢云初的手笔,娄氏一族才得以在朝堂上展露头角全是谢云初的提携。瑞安王李宥和谢云初联合,那皇位最终属于谁还很难说,如今又与南饶国联姻,势力正盛,只有趁着老皇帝还在之时将皇位定下,斩除祸患。
鸢歌这几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得以近身照顾南茵郡主,趁着云澜卸妆之际,才见其真面目,果真绝世之姿。仔细记下其容貌,回去就画了张画像,将其传递了回了红湘阁。
湘红得了画像,仔细看了几眼,心里大惊,这个南茵郡主竟然和死去的世子妃长得一模一样,就是眼角边多了颗泪痣。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知世子裴酌言。湘红思考再三,决定将此事告诉裴酌言。她寻了个机会,将画像呈给了裴酌言,并将鸢歌所见所闻一一讲述。
裴酌言看着画像,心中震惊不已。他想起曾经与谢云澜的点点滴滴,不禁潸然泪下。
难道南茵郡主就是谢云澜?可她为何会成为南饶国的郡主?其中究竟有何隐情?裴酌言决定深入调查,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让小棠放出重金悬赏要找,一年前南饶使团覆灭的真相。晓阁立马发了榜单,引来各方能人异士为此奔波。
这一年多来裴酌言虽居江南,但京城之事了如指掌,暗中积累的势力已不容小觑,况且镇西军的虎符还在他手上,若是最后要和李宥兵戎相见也能一较高下,胜负未可得知。
裴酌言不日便要离京,太子李延差人送了拜帖来,想要见上一面。他推脱不过,只能应下,约在城郊的桃花林相见,时兴的桃花酿,李延带了些想和裴酌言叙叙旧。裴酌言来到桃花林,看到李延早已等候多时。两人相对而坐,李延为他斟满一杯桃花酿,笑着说道:“裴兄别来无恙。”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裴酌言举起酒杯回应道。
“听闻裴兄不日便要离京,想着和裴兄聚聚畅谈一番。”李延叹了口气。
裴酌言笑了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日后总有再聚之时。”
李延微微点头,“也是,不过今日叫裴兄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裴酌喝着茶答道。
“我希望裴兄能留在京城,助我登上皇位。”李延目光坚定地看着裴酌言,“如今朝堂局势复杂,父皇身体每况愈下,我需要像裴兄这样的人才相助。”
裴酌言沉默片刻,“我志不在此。”
“我知道裴兄无心仕途,但以裴兄的才能,若能助我,必能成就一番大业。而且,只有我荣登大典,才能为你查明当年之事。”李延意味深长地说道。裴酌言举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中,查当年的事,他没对其他人提起,他又从何而知。
“当年之事皇上已经吩咐紫金卫去查了,就交给紫金卫吧,太子殿下心系天下不必为酌言之事担忧。”裴酌言淡然答道。
李延轻轻摇头,“裴兄难道忘了,当年你也想要以退为进,远离京中可还是遭了难,难道世子妃身死还不足以让世子醒悟吗?”
裴酌言不语,他当然不曾忘却当年之事,只是如今还未确定李延是敌是友,不能贸然做定论:“酌言,忘却或未忘却又有何不同,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
“逝者已矣,生者当自强。”李延拍了拍裴酌言的肩膀,“若裴兄真的放下了过往,何不将此仇报了?”
裴酌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我可以帮你。”李延郑重地说道,“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裴酌言紧咬牙关,心中暗自思量。
最终,他缓缓开口:“我考虑一下。”
尽管南饶使团的事,李宥让人特意处理过,在晓阁的重金悬赏之下还是查到了些踪迹。南饶使团的人确死于沙匪,但是全被灭口,无一生还,所以,现在的南茵郡主自然也就并非真正的南茵郡主。解铃还须系铃人,裴酌言决定亲自会会这南茵郡主。
入夜,裴酌言一行人来到万国馆,翻墙而入。小棠带着好些人将守卫引开,裴酌言则趁机潜入南茵郡主的闺房。谢云澜正在沐浴,却被这突然的动静给吓到。裴酌言立刻转身躲在屏风后面,屏住呼吸。
谢云澜惊慌失措地穿上衣服,大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门外的侍卫闻声冲了进来。裴酌言心想不好,必须尽快脱身。他悄悄地拿起一旁的花瓶,准备朝侍卫扔过去。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都退下吧,本郡主没事。”侍卫们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遵命退了出去。裴酌言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假郡主还有些威信。
“谁在那里?”谢云澜察觉到了屏风后的动静。裴酌言深吸一口气,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裴酌言看着眼前的谢云澜,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和谢云澜长得一模一样,眼角那颗泪痣是唯一的区分。
“你是谁?为何擅闯本郡主的闺房?”谢云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
裴酌言定了定神,沉声道:“郡主莫慌,裴某只是奉命前来调查南饶使团遇刺一事。刚才多有冒犯,还请郡主恕罪。”
谢云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原来如此。不过,大人你既然是朝廷命官,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前来,反而要深夜潜入?”
裴酌言微微一笑,“若是正常求见,恐怕郡主也不会说实话吧。”
谢云澜搂紧身上的衣裳,蒙上面纱道,“大人何以见得,我不会如实作答。”
裴酌言上前一步,靠近她道:“郡主,南饶使团遇刺之事牵连甚广,若不能早日查出真相,恐怕会引起两国纷争。况且,郡主身为南饶公主,难道不想为死去的使臣报仇吗?”
谢云澜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你说得没错。但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时间思考。”
裴酌言点点头,“我相信郡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今日之事,还望郡主保密。”
说完,裴酌言便转身离去,留下谢云澜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沉思。刚刚那个男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从万国馆回来,裴酌言失眠了,他又见到了那张魂牵梦绕的脸,似乎他的云澜又回来了。有人夜袭万国馆的事很快便传到了李宥的耳朵,不出半日的功夫,万国馆的侍卫又增加了五成。
裴酌言细细想来,李宥如此在乎这个南茵郡主,想来也和云澜有关,自已遇袭的事,可能这就是扳倒他的利器。但此时应该先弄清楚的是宫中的境况。谢云初才是那个不确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