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早膳期间,两人默默无语,偶尔眼神交汇,也很快移开。潘芷妍观察着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言语,她房中的嬷嬷得了潘大人的授意暗自给裴酌言用药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只是裴酌言此刻像个没事人似的,抓不准他在想什么。
谢云澜今日倒是有所不同,脖颈上盖着厚重的粉脂,仍旧盖不住刺眼的红痕,可想而知裴酌言昨夜有多疯狂。潘芷妍默默抓紧了衣袖,偷鸡不成还为他人做嫁衣,让裴酌言和谢云澜感情更进一步。
用完早膳后,裴酌言和谢云澜起身告退。在回房的路上,裴酌言打破沉默:“抱歉,昨晚之事,是个意外,我无意冒犯。”谢云澜微微点头,未言语。昨夜一事让他意识到这侯府是该整顿一番了,平日里那些拜高踩低的做派,他都可以不计较,但如今有人将手伸得太长连他的行踪都想左右,已然让他厌弃。私下里让人处理了嬷嬷,算是明里暗里给了潘家警告。
谢云澜以小公子的名义,约了李宥见面,约在郊外的竹林相见。她一身男儿装扮,隔着轻纱,手执宣扇,见人来了,便开口道:“公子好久不见,进来可好?”
“好久不见,谢公子关心,承蒙公子舍命相救,我已无碍。”李宥声音微颤,谁知道他找了她多久。
“那便好,前些日子得闻公子一直在找我,公子不必纠结,你我相见乃缘分使然,缘分尽了自是不必相见。当时情急,就算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我亦会出手相助,公子若是觉得亏欠,不如就帮我个忙,我本一个江湖漂泊之人,逃难途中得人一饭之恩相救,才得以活命,公子若愿意,还请公子搭棚施粥救济逃难的流民,就算还我救命之恩。”谢云澜请求道。
“这对我来说并非难事。”李宥满口答应,他巴不得有机会常常见到她。
“那在下就先替他们,谢谢公子施粥之恩。”谢云澜言语轻缓。
李宥心中疑惑,立刻应道:“在下有一疑问,竟是公子主动相约,今日为何,不愿相见?”
谢云澜隔着轻纱轻咳了两声:“我患了肺疾,已时日无多,怕将这病气过给公子。”
李宥闻言颤抖着双手,想要拨开轻纱,谢云澜抬起手中的扇子轻触他手臂道:“我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想让亲人好友看见我的病态,还请公子不要强人所难,给在下留些体面。”
李宥这才停手,又道:“我愿为公子访遍天下名医,以求破解之道,将公子的病治好,请公子应允与我一道回府养病。”
“不劳公子费心了,生死由命我已看开。”云澜开解道。
李宥彻底慌了:“我不允,我偏要你活着。”说罢扯开轻纱,已然不见其踪影,地上只留一张染了血的帕子。谢云澜已经和小棠驾马向西去,那儿有处断崖,深不见底。
李宥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快去追,就算绑也要把他给我绑回来。”他瘫坐在地上,这是他第一次失态,第一次为一个人魂牵梦萦。周遭的暗卫全部出动,向西追去。
终于在断崖边将人拦住,谢云澜转头朝着李宥微微一笑道:“我欲乘风好去,长空万里,归入江河。愿与君再相逢,江湖再见应不识。智者知幻即离,愚者以幻为真。一念放下,万般自在。”纵身一跃,跳入断崖。
李宥快步飞身上前,也只抓住她的衣角,眼睁睁看着她坠入山崖。他心死了,一连几日告了病假,太医来了几波,只道是心疾,开了许多方子仍不见好。帝闻之大惊,特意赐了千年的人参给他养病。
过了小半月,他总算从混沌中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求娶谢云期做侧妃,只因她的眉眼间有些许相似小公子。这半个月他想得很清楚,若是不能得到,那就找人代替吧。谢安之碍于强权只能答应,谢云期成了瑞安王侧妃。谢云澜心中不安,看来小公子的身陨也未能打消他的执念,反而让他更痴狂了。
谢云澜那日以小公子的假死脱了身,小棠在断崖将她救下,如今她的身份只是谢家六小姐和庆熙侯府世子妃。
谢云期和李宥成亲后的第一次家宴上,谢云澜借口身体不适离开宴席,悄悄来到后花园醒酒。然而,当她正准备进去时,却听到里面传来李宥和谢云期的对话。
“本王知道你不是她,但没关系,只要你能留在本王身边就好。”
谢云期沉默了片刻,回应道:“妾身明白。”
谢云澜听到这里,心里一阵拔凉。她原本以为李宥只是因为执念而追求相似的容貌,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痴迷,连对方的身份都不在乎。她黯然离去,决定暂时不揭露真相,也许时间会让一切慢慢淡化。
裴酌言看着从屋外归来的云澜,脸色沉重,忙起身搀扶住她:“夫人,可是身体不适?”
云澜点点头,裴酌言借故告别了酒席,带着她回了侯府,上了马车。裴酌言才开口:“发生何事?你刚刚从花园回来便心不在焉?”
谢云澜喝了口茶醒酒,开口道:“世子可知瑞安王为何娶姐姐?”
“瑞安王是想借助谢家之势吧。”裴酌言答道。
谢云澜咽了口茶回道:“他一方面是想借助谢家之势,一方面是因为云期的眉眼长得像小公子。”说完看向裴酌言。
裴酌言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了句:“嗯,那你怎么想?”
“世子可愿信云澜?”谢云澜注视着他清亮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裴酌言没忍住,单手固定住她的头,吻上她温润的唇,好一会儿才放手:“我自是信的。”裴酌言轻抚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云澜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微微点头。
两人相拥而坐,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