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一楼设有大厅,然而坐在大厅里的人并未抬头看向任蕾,她的到来与否似乎无关紧要。
但任蕾却很在意,她狼狈地跑进来,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自已的房间在何处。
裴修斯说得没错,她的确出现了某些问题,这个问题从她踏入这里便已存在,因为她本身就是个人,而非这个世界里的打工者。
至少此刻是这样的。
“请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在回廊,她拥有很大的权力,可她无法构思出具体的细节。在裴修斯的言语暗示下,她能够瞬间看到之前未曾留意的电话亭以及这所公寓。
她知晓在这又高又重复且毫无分别的高楼中的某一层便是她的家,可她却不晓得究竟是哪一层。
登记人终于放下手中空白的报纸,将目光投向任蕾。
“名字。”
“任蕾?”
听到她的回答,他低头拿册子的手猛地一顿,再次抬头看向她。
“名字!”
“93971”
在紧张的情形下,她再次说出了这串代码,而对方原本毫无表情的脸,竟让任蕾恍惚觉得有了类似微笑的神情。
“你的房间在 39 层。”
他话音刚落,任蕾便匆忙上了楼,她极度害怕那群人将她抓住,这个世界实在是疯狂!
但她努力摒弃这种想法,这不过是一个游戏,自已的工作是公司的秘书,而任务对象便是上司裴修斯,她需要在此期间解决他的问题。
方式涵盖但不限于让他主动消亡、解决他的自我意识,必要时采用极端手段让他从这个世界消失,使回廊重新融合他的存在。
她拼命运用自已的理性,试图让自已镇定下来。
但她并不知晓,外面原本追逐她的人群瞬间消失了,只有那个面容精致的男人,手持她的手环。他将手环举起,银色且冰冷的手环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他在其中看到了自已的模样,再次抬眼时,他的脸上似乎挂满了遗憾。
电梯里的数字迅速跳到 39,她走出电梯,在这条漫长且有些昏暗的走廊里前行。
她没有钥匙,而且刚才的人也未曾告知她房间号,她急于摆脱困境,智商已然下线。
然而当她即将走到尽头时,身后的门突然开启。
“今天回来得很晚。”开门的是一个女人,任蕾并不认识她,她有着一头金色的秀发,同样身着职业装,但与她的款式不同。
任蕾警惕地看着她,见任蕾迟迟不过来,她显得有些疑惑。
“93971,这就是你的房间啊。”
听她讲完,任蕾又看了一眼走廊,天色已黑,没有夕阳,这条没有灯光的走廊看上去极为危险。
而这位金发女郎在身后房间的微弱光线映衬下,宛如一个天使。
她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不是吗?而且自已就是 93971 啊。
任蕾抬脚朝她走去,她深知自已别无选择,如果不主动出击,被动地接受这个世界,必然会被其吞噬。
而且这已然是一个能够最大程度心想事成的世界,如果她丧失了这点勇气,任蕾有种预感,自已将无法完成此次任务。
待她进了屋,“你今天真奇怪,回来晚了,还说错了名字。”
这个房间显得格外整洁,家具一应俱全,厨房的厨具也都摆放整齐,而墙上却挂着由代码构成的画作。
不能说不好看,只是在任蕾看来十分诡异。
因为每一幅都是由绿色代码形成的微笑,无论她面向何方,视野里总会出现一幅微笑着的代码。
不过这些都并非最为重要的,最为关键的是,白色桌子上放置着许多与她丢失的那莫比乌斯环一样的手镯。
这令她感到惊奇。
“你今天下班后做的就是这个吗?”
任蕾不会好奇地询问她的名字,或者说她抑制住了想要询问名字的念头,反复听到或者说太多次代码,她总觉得自已也快要将这个当作自已的名字了。
“嗯,今天发掘的新爱好,但我总觉得这些不够完美。”金发女郎随口说道。
而任蕾迅速将房间打量一番,留意到窗户以及一些危险的刀具,然后警惕地坐在沙发上。
但她屁股底下正是金发女郎的工作牌,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串数字 93971。
好奇怪,为何和她的是一样的?
可身边的沙发已然陷落,金发女郎已经坐在她身旁。
“不说说今天的生活吗?我们之前一直都在做这样的事,今天你状态不对但这项传统是我们生活中最具意义的部分。”
又是工作,这个世界简直是为工作而生的世界,如果现实世界里有这般时刻想着工作,将工作视为生命的员工,那么上司不知会有多高兴。
然而员工也仅仅只剩下一个冰冷的工作牌,除了员工的身份,她们还有何其他身份呢?她们的价值又体现在何处呢?不过都是被裹挟着,麻木得如同设定好的机器。
任蕾原本快要因为环境的恐惧以及角色的融合而认同自已的代码,但“工作”这两个字,不幸触碰到了她自我的底线。
“我会说,但我更想听你说。”
任蕾的声音终于不再像一开始见到女郎时那般飘忽,奔跑带来的劳累和紧张彻底消散。
然而在游戏外,烦躁的情绪在季启仁和季启身上体现出来。
“不知博士为她开启了怎样的世界,没有以前更贴近她,有些压抑。”
季启闭着眼睛说道,看一眼投影他就心烦意乱。
这里的恐惧和上一关不同,而且猜疑的意味十分浓重。
“她的自我意识很强,不会被吞没,这只是回廊的开胃菜而已,她必须融入但又不能完全融入才能完成,之前不过是解决她自身的问题罢了。”
季启仁扣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任蕾的景象。
他在情绪的收集和分析方面不如季启厉害,但对数据的处理能力并不弱,他也偷听到了齐泽对她说的话。
这个只是让她感受没有逻辑,很多事情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哪怕看起来是那么夸张,可是这一连串事情发生后,逻辑便能闭合。
只是让人难以接受罢了。
“也是,她完全能够胜任,我只是觉得无聊了。”
季启睁开眼,再次将目光落在任蕾身上。
“不是我不想讲,我只是需要一个开口的机会。”
她依旧笑着看向任蕾,任蕾则稍微放松了些,她刚才将问题抛给她,就是想要试探她的口气,想知道她是会说出不同的话,还是重复秩序。
如果是后者,那么她无法为自已获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是要准备去厨房拿工具防备她。
但她的回答并非如此,那么她便能挖掘到自已想要的东西,而且她的工作牌就是她的编码,那么她挖掘到的东西必定更有用。
“今天还是为上司写了一份工作文件,还预定好了惠利根餐厅,今天的工作就这些。”
任蕾小心翼翼地说着,她的工作着实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讲的,说她是流水线键盘侠也不为过。
“你的工作真有趣,你活得真好,我今天一整天都盯着电脑。”
她此时开始像正常人一般诉说,神情也陷入了回忆,任蕾则静静地聆听着。
“今天我也觉得十分怪异,一开始说你奇怪时我有想要掩饰的想法,因为我今天发现将工作当作生命,这样的生活有一种无聊的感觉。但实际上我仍然不清楚无聊究竟是什么感觉,因为它就是我的全部,除了它我还有什么?回来后,我做了这些东西,我不是不想解释我做这些的缘由,因为我真的讲不出来,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感受,你看你现在也在做。”
她说完,任蕾这才低头看向桌子,她确实自已拿起了她放在桌子上的工具,然后开始制作手镯。
而她身旁已经放置着一个做好的手镯了,她不晓得这是不是自已做的,这一切都如此自然。
“也许我们都该好好休息。”
任蕾并未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什么,反倒自已的行为让她感到恐慌,她总是无法控制自已。
任蕾想要起身,但女郎却抱住了她的腰。
“先别走,我们不需要休息,我说的你不满意吗,你想要知道什么呢?我明明说的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她边说边笑了起来,仿佛打破了先前那规定好的秩序。
但这异常反应又让任蕾惊心,她怕下一瞬这个人又疯狂的追着她,或者说做出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任蕾只好在坐下,见任蕾坐下,她又再次开口。
“现在的感觉更奇怪,特别是触碰到你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感觉,似乎无聊的意味我明白了,但它只是一瞬,只是了解它之后,我的生命又了无生机,我想只有消失才能让我感受到意义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就要消失,而其中的语调也越来越平淡,就像一个原本有感情的配音没有完成后续台词,只好使用免费语音一样。
这样的过度,让她更加奇怪,但今天任蕾一已经看过太多奇怪,这反而不怎么让她惊诧。
“别相信任何人。”
她突然拉住任蕾的手说道,语气严肃,眼神犀利让任蕾莫名其妙。
说完,裴修斯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任蕾,马上到九点了,我想今天有些事情你一定想要了解,来惠利根找我,我保证你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他的话提醒了任蕾,她之前确实听到他说想要答案今天晚上就到惠利根。
她有些犹豫,毕竟她刚才被一群人追着,还被一个同样不正常的人拿到了手镯。
但她不能不去,且不说接近裴修斯是她完成任务的关键,更重要的是她要去找回自已的手镯。
那是她的道具,它一定有用,绝不能就这样留在游戏里。
任蕾正要挂断电话,裴修斯的声音再次传来。
“记得换一件衣服,那件衣服并不适合你。”
任蕾不懂他的用意,但她起身照做。
这次她不再对她的房间感到陌生,而是准确走到了自已的房间。
衣柜里只有一套衣服,是一套衬衫和西裤,还有一件风衣。
显然这是为她准备的,她利落的换掉了自已的职业装。
只是出来后,那名金发女郎凭空消失。
一切就像她的幻觉一样,任蕾感到疑惑,她仔细检查了沙发,沙发上没有一点遗落的金色头发。
此时她再打量着她的房间,这里从来没有两个人居住的地方,一直只有一间卧室。
卫生间还有厨房的所有工具都是一个人的数量。
想到之前女郎和她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她有些犹豫了,她是否该去那个餐厅呢?
但不管她如何理性分析,只有一个答案,她不得不去。
并且种种异常都表明了,惠利根餐厅有线索。
出门前她鬼使神差的拿起了桌子上那个女郎留下的手环。
出了门,走廊还是幽长而漆黑。
任蕾加快脚步,想要快速离开这地方。
电梯门缓缓打开,任蕾走了进去,按下了一楼的按钮。电梯里的灯光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她的心跳随着灯光的闪烁而加速,一种莫名的恐惧紧紧揪住了她的心。
终于,电梯到达了一楼。大厅里依旧空无一人,只有那登记人的桌子还在原地。但他没有抬头看任蕾,任蕾不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当她踏出公寓的那一刻,外面的街道依旧一片死寂。没有车辆行驶,没有行人路过,只有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任蕾深吸一口气,朝着惠利根餐厅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任蕾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她。每一个拐角,每一道阴影,都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突然,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吹得她的风衣猎猎作响。
任蕾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前进。终于,惠利根餐厅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它在外观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来,餐厅名字下面仍然是一个数码组成的笑脸。
任蕾没有犹豫往里面走去,她要看看裴修斯会想要做什么。
毕竟她这一进来几乎没有任何剧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