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来到前院。
院里有三个人,两人坐着,一人站着。
站着的人,穿着打扮像是师爷。
师爷前面坐着的人,年纪看着和花秀行相仿,身着一袭白衣,弱不禁风,深邃的眼睛透着悲凉。想必是大理寺少卿——沙羽。
另一个坐着的便是昨日长枪官爷,他正悠闲地喝着茶。
“长枪叔叔,我们真的又见面啦。您的马在马厩,昨日多谢相救。”武蔚绕过众人,冲到第一个,上前和长枪官爷寒暄。
长枪官爷微笑着,指指沙羽,示意武蔚安静。
沙羽前面的桌上放着炉具、碾子、石磨、水壶、茶盏、纱布、勺子、刷子、镊子等器具。
武蔚第一次出谷,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像看宝贝一样,看着桌上的器具和沙羽的每一个举动。
只见沙羽展开一个牛皮纸小纸包,用小镊子夹出一块小茶砖,在炭火上烤。再用锤子敲开小茶砖,用碾子将其碾碎,再用石磨将其磨成茶粉。
这期间,花秀行带着炎谈已落座,春柳离开,只有武蔚好奇地在沙羽面前站着,而我因为疲惫早就钻进武蔚怀里。
沙羽用纱布过滤一遍茶粉,将茶叶梗和较大的茶块滤去,只要最细的茶粉。
他把茶粉放进一个黑黝黝的比武蔚头还大的茶盏里,然后倒进去一点沸腾的开水,再用像扫把一样的竹制小刷子轻轻搅拌,把茶粉搅成茶糊。
春柳给花秀行送来账本和茶水,花秀行开始看账本,炎谈开始喝茶。武蔚却越看越有兴致,仿佛等着喝沙羽正在做的茶。
沙羽继续往茶盏里倒入沸水,用小刷子继续搅拌。他左手牢牢地托着茶盏,右手捏着小刷子,上臂高悬不动,手腕发力,快速且均匀地往同一方向搅动,浓稠的茶糊呈现出旋涡,渐渐散开,沸水与茶糊水乳交融,泡沫在茶盏里蔓延。
武蔚看得不过瘾,右手有样学样地比划起来。
沙羽不时停下来,续入更多的沸水,继续搅拌,偶尔敲击。他手法巧妙,挑起更多的泡沫,又将大泡沫刷成小泡沫,小泡沫在黑茶盏的衬托下洁白如雪。
沙羽将小泡沫刷成洁白细密的一层漂浮物,越刷越厚,厚厚的一层光滑细腻,经久不散。
一刻钟过去了,沙羽还在搅拌。
炎谈已经趴在桌上小憩,花秀行看账本,春柳手里盘着核桃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武蔚看得如痴如醉,我继续昏昏沉沉。
沙羽终于不再搅拌,用勺子把茶盏里的茶汤和泡沫分开,将茶汤分进四个黑黝黝的小号茶盏里。
他身后的师爷,将四碗茶分别端给了花秀行、春柳、炎谈和武蔚。
武蔚见我在怀里对茶汤不感兴趣的样子,端起茶汤像喝水一样,一饮而尽,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沙羽那儿。
沙羽将泡沫放入浅口扁平的、黑黝黝的茶盏中,用泡沫和泡沫下少许茶汤快速勾勒出一幅水丹青。
武蔚啧啧称奇,细看这幅水丹青有些眼熟。
武蔚兴奋大叫道:“哇,炎姐姐快醒醒,过来看,这是我们初遇那日,路人给我盘缠的场景。这是我,这是花大哥,诶,怎么能少……”
炎谈打断武蔚说:“小蔚,不累吗?过来坐会儿。”
武蔚回头看到炎谈给他使眼色,便没继续往下说。他起拿手中的茶盏欣赏起来,不知为何没回自已的座位。
我看着水丹青,画得生动传神,不过里面没有当时的我。别说武蔚,我看着也眼馋。
炎谈这会儿的心理活动一定很丰富,我得瞅瞅。
炎谈心里想的是:“小蔚虽然你不喜欢表哥,但也千万别惹他。沙羽和表哥明里暗里在较劲你没看出来吗?他俩从小玩到大,后来反目成仇。春柳想必是故意等我们用完早膳才来通报。沙羽点茶也不是闲情雅致而是想晾着表哥,他画表哥乞讨的落魄样更是挑衅。小蔚你可万万别在往刀刃上撞。”
炎谈见武蔚不肯回座位,便说道:“沙大人茶艺非凡,茶汤味道清香微甜,不枉我们等这许久。”
沙羽回应道:“炎二姑娘谬赞,是这水云间的贡茶口感绵柔醇厚,这套建窑兔毫盏,引得本官技痒,在花公子面前献丑。”
“啊,我知道为什么它叫兔毫盏。因为茶盏内壁上细密的纹路,像兔子的毛发,炎姐姐对不对?”武蔚举着手中的茶盏说。
炎谈哭笑不得,使眼色让武蔚回座位上。
此刻炎谈心里想的是:“小蔚咱们不是来品茶的,你可别惦记那水丹青了,没看见表哥的脸色吗?还想不想有例银用、有美食吃?”
行吧,为美食、为武蔚,这个局我来搅和吧。
我从武蔚怀里跳到桌上,吓得沙羽大惊失色,跑到长枪官爷身后躲着。沙羽的师爷想抓住我,被武蔚阻止。
武蔚说:“不要伤它,它是我的小猫。那天它也在,画上没它,它不高兴。”
我听着这理由有些好笑,伸出舌头舔画。哇,绵柔、细滑,茶香扑鼻,茶香中透出一丝清甜,回味生津,竟然没有一丁点苦涩的味道。
我闭上眼睛,一边品茶一边查看炎谈此时的想法。
炎谈心里想的是:“神喵这名字取得真好,果然神奇。我的小狸花猫当初要是给它取个像神喵一样的名字,是不是就不会走丢。看沙羽那怂样,够我笑三天。”
我真想告诉她,她的小狸花猫其实是叫神喵,麻色神喵。
武蔚看我吃得香,在旁边吧唧嘴。
沙羽整理好衣服和配饰,走到花秀行对面的座位坐下,那个座位原本是给武蔚准备的。长枪官爷和师爷也跟了过去。
武蔚玩性上头,坐在沙羽之前点茶的位置,自已摆弄起来。炎谈原本坐在沙羽旁边,或许是不愿意坐那儿,坐到长枪官也之前的座位,看武蔚摆弄茶具。
沙羽像初次见面一样,开口说:
“在下大理寺少卿沙羽,近日在追查雪丹松轮沉船一案。当时雪丹松轮上共九十六人,亡者二十五人、伤者四十三人,另有失踪者三人,包括锦溪城的王知州、雪丹松轮的船老大及武蔚的姐姐武季月。
初步判断,沉船非意外。花公子、武蔚不仅是沉船亲历者,而且还被八名黑衣人尾随。尾随的八名黑衣人是沉船案的重要线索。八名黑衣人于沉船当晚死于距枣源镇三十里,锦溪城一百一十里的破庙,死因乃一剑封喉。
破庙内有打斗痕迹,并且发现八片迷香花瓣,是轩辕派独有的美梦散,由炎大姑娘研制,此香稀少,目前只有炎二姑娘炎谈能够使用。事关重大,需三位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