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秀行依旧坐在那桌早膳旁边,今日着一身深红色,没有前日的孔雀服耀眼,也比一般男子的着装花哨,而且今日看着像是涂了些许脂粉,腰间挂着和疏影一样的墨色玉佩,气定神闲地喝茶。
见武蔚没戴玉佩,而炎谈戴得玉佩像绿萼,他便问:“你俩认个姐弟,需要交换玉佩?”
炎谈低头看自已佩戴的玉佩,再看看武蔚,说道:“我戴的是补偿,石料和小蔚的不一样。小蔚你的玉佩呢?”
“收起来了。话本子说,相同的东西总会被别人比来比去,独一无二才显尊贵。炎姐姐喜欢的东西,我会避开。”
武蔚站在桌旁,满心满眼都是吃的。
桌旁还有三个空位,炎谈让武蔚坐在花秀行对面,她本人则坐在武蔚的右边。
炎谈伸出筷子,在桌上的吃食上方转一圈,收回筷子说道:“这些看起来稀松平常,都没冒热气的,请我吃饭这么敷衍的吗?”
花秀行没搭理炎谈,将一盘软酪端到跟前。松软蓬松的软酪,如一朵千变万化的白云,随着花秀行的筷子变化着形状,时而像只白兔,时而像朵花儿。
炎谈将碗放在软酪旁边,说:“表哥,软酪经过你的手,就像脱胎换骨一般,要不给我弄朵小白莲尝尝?”
“你有芙蓉糕足矣。”花秀行用筷子将炎谈的碗推开。
炎谈撅着嘴拿起芙蓉糕,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笑容满面,随后大口大口吃起来。
武蔚早已按捺不住,看见炎谈开始吃,他便夹了一块裹满芝麻的糖油果子,咬下一小口,发出“哇塞”的感叹,赶紧撕下一块,再撕成小块,喂给我。
炎谈见状,递上一碗粥,说:“神喵乳牙还没长齐,就和小娃娃一样,得喝粥、豆浆、牛乳这类不用牙的吃食。这碗是瘦肉粥,给它吧。”
武蔚双手接过粥,说:“谢谢炎姐姐。桌上这个是豆浆,我认识。牛乳我也在药书上见过,可以解毒,有养血、补虚损、生津润燥的功效。”
我大口小口的喝粥,果然比之前硬邦邦的东西吃起来舒服。
花秀行将软酪端到了桌子中央,一盘软酪,变成小小一坨。我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个头绪。
似凶禽猛兽,却没有獠牙利爪或犄角翅膀,还不如长耳朵的白兔可爱。
我闭上眼睛,查看炎谈此刻的想法。她想的是:“表哥特意用软酪弄了个负荆请罪的人,我可不能吃,他害我惹上官司,不能这么轻易原谅。”
我睁开眼睛,打算再细看那盘软酪,却晚了一步。
只见那盘软酪如琼花一般在我眼前绽放,洁白无瑕,神秘清幽。
武蔚感叹:“哇,好美,这是药书上的昙花,味甘、性平,可用于肺热咳嗽、心悸失眠。”
炎谈却说:“小蔚知道的可真多,不过下次看到吃的,咱能不能别说它的药性。虽说药食同源,但我却觉得,好吃的是食材,不好吃的是药材。我喜欢吃,唯独吃药例外。这道软酪栩栩如生,形态却不对我胃口,咱又不能拂了表哥一番心意,要不你尝尝味道如何?”
炎谈说完,把那盘“昙花”端到武蔚跟前。
这个炎谈,自已不想吃,拿武蔚开涮。要不是花秀行在,我真的想怼回去。
武蔚“哦”了一声,用筷子夹“昙花”,一碰到“花瓣”,酥脆的“花瓣”便掉入盘中。
武蔚惊愕地看着盘中“昙花”。
炎谈笑着说:“小蔚,端盘子吃,都是你的。看到没,它其实是两块,正好一口一块。”
武蔚看向我,我摇头表示不吃。
他端起盘子,夹住相对厚实的底部,送进嘴里,吃得忘乎所以。
吃完一块后,他兴奋地说:“好吃的不得了,你们也尝尝。下面软糯,上面酥脆,口感有层次,唇齿留香,妙趣横生。”
炎谈回应道:“另一块也是你的。”
武蔚欣喜地吃下第二块。
后面,桌上每种糕点我都尝过一点点,只能一点点,胃小是我最遗憾的事情。这些吃食都是第一次吃,每样都甚合我胃。尤其是梅花糕,吃得我有些感怀。
吃得差不多了,炎谈单刀直入地问:“表哥,那日为何蓬头垢面的一副乞丐装扮?”
炎谈这一问深得我心,希望她能多问一些有用的。
我对着花秀行试过新神通,不能读出他的想法。第三次梦境的神通竟然只对炎谈有用。这姑娘平日里属黄鹂的,什么都往外说,不读也罢。
花秀行不高兴地说:“荒谬,那日,本公子原本是要与王知州商洽一条新商道,上船时穿戴整齐。你当知道,本公子素来爱干净,乞丐装扮,自然不是我本意。”
炎谈一惊一乍地说:“那人不是你对不对?你被鬼附身了?”
“朗朗乾坤,休得胡说八道。那日救人疲惫,多喝了些酒,是狼狈些,但绝非乞丐。知道你去过破庙,不想搭理你而已。”
炎谈回应道:“哦,既然那人是你,那我有一条重要线索就不用说了。”
炎谈此刻想的是:“让你嘴硬,那人分明不是你。就算你用玉蝶看过那日的情形,也不会发现我说的线索。”
花秀行夹了一个花卷,斯斯文文地咀嚼。
武蔚见状,说道:“那人的确不是花大哥。”
此话一出,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怕武蔚把秋白给暴露了。我赶紧咬他的手,这是我跟他约定的禁言暗号。
好在武蔚明白过来,不再往下说。
炎谈追着问:“小蔚,继续说,不用怕他,说不定有助于找你姐姐。”
武蔚见我没暗示他说话,便低头啃马蹄糕。
花秀行说道:“听武蔚说,武季月的元神困在本公子体内,从乞丐装扮到破庙醒来期间,本公子的身体则被另一个元神控制,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炎谈问:“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还记得吗?”
花秀行摇头。
“看吧,还得是我告诉你。那日我一直在客栈,就在小蔚捡到神喵在那张桌子附近。那桌人,看到你和武蔚出现之后,特意落下神喵。武蔚用神喵砸你,你摔倒,他们也是暗中出了力的。那天还有辆马车,靠近神喵时有轻微转向,想碾压神喵,是我让神喵挪了个地方。表哥,你得查查这些人。”
如此说来,我被武蔚唤醒根本不是巧合,我能活下来才是巧合,多亏遇上了炎谈。
炎谈原来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我第三梦的神通只对她有用也没啥好遗憾的了。
炎谈接着说:“表哥,我说的线索有用吧?不用答谢,吃完饭陪我一起去趟府衙即可。”
花秀行未应答,端起一碗茶漱口。
炎谈不高兴地说:“火烧客栈一事因你而起,不能不去呀。谁让你的人传话语速太快、不清不楚,我不知道你还没买下那客栈。那谁,秋白呢,把他叫出来当面说个明白。”
我舔一舔武蔚的手,暗示他可以说话了。
武蔚帮腔且顺带告状,说道:“对,秋白呢?我现在屁股疼、后背疼,都是他害的。”
花秀行慢慢悠悠地开口说:“知道你俩讨厌他,昨晚派他去临安办差,七日之内你们见不到他。”
炎谈一听,态度柔和不少,说:“也算不上讨厌。只是他不肯摘掉面具,不近人情。”
武蔚不假思索说:“对,也算不上讨厌。只是,炎姐姐,这和他不摘面具有何关联?”
炎谈正襟危坐,清了嗓子说:“小蔚,别打岔。我们在商量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