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崔柯按照阿奶的指点,买了鸡鸭鱼肉,再带上了一壶茶酒,五把线香,两根大红蜡烛,和三袋纸钱金银,两串鞭炮。她撑着一把黑伞和伞下的刘小羽,一起向刘家的坟地进发。
刘小羽的形体弱,受不了阳光直射,只能在黑伞庇护下,勉强前进。崔柯眼见刘小羽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到后来成了一道影影绰绰的投影,她软声说:“要不,我自已去。我肯定保质保量完成。”
刘小羽在太阳下分外虚弱,近乎说不出话来,她为了省点力气,对崔柯的建议,只微微地摇摇头进行拒绝。
她们一路无言,闷头儿走到了刘家坟地。崔柯将黑伞放置树下,此时,刘小羽的身影已快恍惚不可见了。崔柯张张嘴,却没再说话,只身提溜两大袋的东西,奔向墓碑,开始上下忙活。除草,擦拭墓碑,摆放祭品,烧纸钱。
火焰燃起那刻,崔柯大腿颤颤,小腿发软,脚底凉透。她看见了好多的鬼,他们在祭品、线香、蜡烛、金银纸钱间飘飘荡荡,忽而消失,忽而又在另一处显现,它们三三俩俩的聚集,有些神情激动,有些哈哈大笑,有些满脸怒气。
最后出现的是一名中年妇女,只有她能在祭品前吃吃喝喝。可她没吃喝几口便开始抹眼泪,擤鼻涕,默默地张望远处。然后她收下金银纸钱,就在原地消散了。其余的鬼,也作鸟兽散,走了个干干净净。
崔柯放完两串鞭炮,给刘榴的坟墓鞠了三个躬,她转身向树下走去。忙活五六个小时,太阳也快落山了,刘小羽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
“谢谢你,崔柯。”刘小羽红着眼,扬起笑说。
崔柯挥手,表示听到了。她有些疑惑:“你们怎么不说话呢?你们现在不都是……我以为你坚持要来,是知道你们能见面,说说话呢。”
崔柯将一些话咽回肚子里。她打扫墓碑时看见了刘榴的出生死亡年月,两者相减,刘榴去世的年龄也还不到50岁。她们母女俩都短命。
刘小羽站在树下,远远地望着那片他们刘家的坟地,“他们入了坟,和我不同。而且我没头,我妈也认不出我。等过几年,我妈应该能投胎转世了。到时,我也算放心了。”
“我想问,怎么会出来那么多?”夕阳西下,崔柯将鬼字含混过去,她可不想再遇见什么了。
刘小羽耐心解答:“有些是刘家的人,有些是附近坟的。投胎转世都要等的,他们今天聚过来是有些惊奇。毕竟我们刘家的坟,好多年没人祭扫了。”
“噢。”
“放心,他们没有坏心,也没有能力,只是短暂地返回人间。最后不也回去了么。他们不轻易上来的,都着急排队转生呢。”
刘小羽的话安慰到了崔柯,她的心现在还上蹿下跳的呢。
“阿奶,我去镇上染头发。”崔柯向吕阿奶的房间大喊。
吕阿奶一脚踢开门,双手背在身后说:“还染。你这头杂草,还禁得起你瞎折腾。”
“你看我发根发黑了,粉色还变黄了。”崔柯撸起头发凑到吕阿奶的跟前。
“一头枯草。”吕阿奶嫌弃地用手拍开眼前的一头黄发。
“人不青春枉少年啊。高考结束了,不得疯狂一把。我现在去镇上把头发再弄弄。走了啊。”崔柯抓抓头发,大摇大摆地走出家门。彭阿奶从院子角落腾跃到吕阿奶身前,用手拦住吕阿奶,她正预备再给崔柯的头顶来一记爆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