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你怎么又出去给人做那种事。”崔柯一边打着哈欠,抬起双手揉搓眼睛,一边脚步虚浮地跟着阿奶往前走。
接着,她歪斜地倚靠在院子的铁大门前,又打了一个哈欠说:“阿奶,现在凌晨三点半。”
85岁的吕阿奶从事了近70年的迷信活动。她年轻时运气不好,刚出师这营生就不能做了。她只能从地面转向地下,偷偷摸摸地替人做事。
坚持就能走出自已的梦想之路。吕阿奶在地下活动36年后,竟时来运转了,好些人陆陆续续来找她做事。她的名气也越来越大,还有不少人从国外飞过来找她。
崔柯小时懵懂,不懂阿奶整天在忙什么,神秘兮兮的,但等她上学读书了,对阿奶的“生意”就十分的看不上。这不是在招摇撞骗么,迟早她得隔着玻璃窗去探视阿奶,崔柯想。
“你不懂,快走开。”吕阿奶提溜着一个黑布袋,直接用手拨开倚在门边的崔柯。吕阿奶力气很大,一般壮年人都比不上她。18岁的崔柯,像一片轻飘飘的纸似的,被阿奶撂倒在地。
躺在院内泥巴上的崔柯,觉得委屈极了,于是她直接不管不顾地大喊:“我不懂。你搞封建迷信,还有瘾了。你不是答应我,干完上次那活再也不干了吗?”
吕阿奶不理她,干枯却有力的手利索地打开了铁门的锁,闪身从门里快步走出去。崔柯看阻止不了阿奶离开,索性从地面爬起,跟在老人身后就要走。
“回去。你做不了这个。”吕阿奶走在全黑的田间小路,回身要将跟随的崔柯赶走。
崔柯趿拉着拖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恶声恶气地说:“做什么咯。我今年没考上大学,也要去打工。跟人打工,不如跟阿奶学做事。”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不行。崔柯,你再给我瞎胡闹,我明早打折你的腿。”吕阿奶伸出双手,架在崔柯肩膀上,奋力地想将她推回不远处的家。
崔柯倔起来,谁也拉不住她。她前后扭肩,硬是甩开了阿奶强有力的手。然后她一脚摔进了菜地里,四脚朝天,脚上的拖鞋顺势飞到了半空,再听得前后“啪嗒”两声。拖鞋掉落在菜地的某个地方
后背着地,摔在菜地里的崔柯,双手撑地坐起身,揉揉肩膀,眼前一片漆黑。原先远处的灯光消失了,估计是菜地上的作物挡住了光线,崔柯想。
她低声喊:“阿奶。”
半晌过去,只有菜地里的虫鸣声,“咻咻”作响。
吕阿奶没有回应崔柯。崔柯这下气狠了,咬起后槽牙嘟囔,这个老太婆脾气越来越怪,等我出去打工了,十年八年都不回来看你,你求我,我都不回来!
崔柯一边放狠话,一边伸手向四周摸索,找她的拖鞋。很快,左手边找到了一只。但另一只,她怎么向四周扒拉也找不到。她只好先将寻来的拖鞋穿上,拍拍双手的泥,再用手捋捋被菜地勾乱的头发,接着双脚用力,站了起来。
清风拂过,崔柯的双手被一丛丛的叶片滑过。奇怪,村里的路灯怎么都关了,星星和月亮都灰扑扑的,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崔柯想。
崔柯睁大双眼看前方,黑乎乎一片,别说是阿奶了,她连自已抬起的手都看不清。她气哼哼地想,老太婆甩脱她这个包袱后,直接走了。
夏季黎明前的黑,像浓稠的墨汁笼罩在崔柯的周围。
“妈的,找不到算了。”崔柯双手乱摸,摸到的尽是叶子、瓜果、藤等形状的东西。
她不找了,并且还脱下已穿在左脚上的拖鞋,打算赤脚走回家。
幸好离家不远,两三分钟就能走回去,崔柯想。她一手提着拖鞋,一手前后摆动,大踏步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多久了?
不止5分钟了吧。
走错方向了?
崔柯心有点慌,回想路程,但她想不起来一件顶重要的事。就是她刚刚有没有从菜地里爬上小路。
村里的小路一般比菜地高二十来厘米。
崔柯想,她从菜地坐起来后,是怎么走上的小路?她有没有抬腿跨过那二十来厘米。她越是想记起来这件事,就越是不太确定。最后崔柯怀疑自已是走错了方向。
于是,她转身往相反方向走。
有10分钟了吧。
怎么还没到家。
崔柯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响,崔柯被裤兜里的亮光提醒。对了,她带着手机呢。她伸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点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扫向周围。手电筒的光在半米后,倏然被黑暗吞噬。
但这点光,也足够让崔柯看见脚下的地,不是水泥小路,是菜地的泥路。她走了多久了,怎么好像还在菜地,她的手指不安地搓动手机壳,下一刻她瞧见了总找不到的拖鞋。
崔柯准备弯腰捡起拖鞋。随后,有一只手比崔柯的动作快,它把拖鞋抓起,递到了崔柯胸前。血红色的指甲,青白色的皮肤,衬得崔柯15元2双的粉色小熊拖鞋,越发粉红。
“你的鞋?”对方的声音好像碎玻璃碾过,吱嘎作响,让崔柯的背脊长出一根麻筋往头皮上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