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柯不由自主地将手电筒,向上打,光线顺着粉色拖鞋向上。
亮光照射下,最先露出的是皱皱巴巴的碎花面料,仔细看上面有数不清的泥点,比碎花还多。
不,有些好像不是泥点,崔柯盯着泥点研究,是虫子!它们正在翻滚,进进出出,密密麻麻的涌动。
崔柯想将手电筒收回,但来不及了。她发抖的手握不住手机,灯光摇晃着往上照到了对方的脖子。
一根白到毫无血色的脖子,上面有几圈青紫色的掐痕,深深的青紫色,越发显得皮肤惨白,毫无生气的白。
没了,其余的亮光消失在黑暗中,因为这女的没有头。
崔柯的嘴里传出咔哒声,牙齿在上下磕动,她控制不了。她想动,身体却不听使唤,硬生生、直挺挺地站在原处,脚底有千斤重,但她的肌肉,却在静止的身体里抖动,还发热。
青白色的手移动,凑到崔柯的眼前,再一次问:“你的鞋?”
崔柯的眼睛,被迫仔细打量这只手,发胀到透白的手指,里头有东西在游动,是蛆。肥嘟嘟、白嫩嫩的蛆,它们兴奋地在手指里外穿进穿出。
“呕。”崔柯看清一切后,突然能动了,她以出乎意料的速度,避开眼前的手,侧身用力地大口呕吐。
有东西,冰凉凉的,碰到了她的肩膀。崔柯脑中,像被按下了循环键,她无法抑制,要命地回想起刚刚的画面。她的四肢被那东西,惊醒了。
崔柯什么都没想,身体自动躲避,窜身跑动。她从来没有跑过那么快,喉咙干到发痒,心脏轰隆隆,肺部快要炸裂。
她跑了很久,久到手机的电量被手电筒耗光。
天色依旧是浓重的墨黑,崔柯什么都看不见,除开黑色,还是黑色。
此刻,崔柯正用发抖的双手,支撑在打颤的膝盖上。她太累了,累到她无法坐下,只能以这个姿势休息。
“嘿,你喜欢跑步吗?”
崔柯听到耳边传来的女声,跑步带来的全身燥热,迅速褪去,她的牙齿和全身一起,抖动。还有“扑通、扑通、扑通……”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心脏要从胸腔跳出。
“这就是你的拖鞋。你看,你刚又掉了一只,合起来是一双。”
“我看不见。”崔柯咽下口中的唾沫,带着哭腔回答。她确实看不见,周围除了浓郁到极致,要凝结成液体,呛进人口鼻的黑,再没有别的了。
“啊呀,你要走了。你的拖鞋。”崔柯的手背,被滑腻冰凉的物体触碰,接着她的手被它以强硬的力道塞进了一双鞋。
“我叫刘小羽,记得我叫刘小羽。”
崔柯想到那蛆,双手便奋力地挣扎起来,不能自已地挥动。她想尖叫,你别碰我,别碰我。
“啪。”
“啪。”
两声,崔柯的手拍打到了温热的,毛茸茸的皮肤。
崔柯眼前的黑,被巨大亮光吞噬。她受不住白到刺眼的光,条件反射地眯眼流泪。等再张开眼,她正好端端地躺在自已的床上。
床头的大黄,正两眼委屈地盯着她的手,誓要崔柯给一个说法。
崔柯一手推开这条肥狗,一手狠抓自已的头发,想这场梦做得实在太真。她身体一动,肚子上的粉红小熊拖鞋,一只滑落在床内侧,一只掉落在地。
崔柯该抓为挠,想她自已做梦,已经认真到这样严谨的程度了?她能在睡梦中把床下的拖鞋抓在手里了。那昨晚的事都是梦?
崔柯坐在床上,朝半开的房门,中气十足地吼道:“阿奶。”
门边上先出现了一只干枯的手,随后是一碗热腾腾的食物,再然后是一个陌生的老人家,最后才是双手背在身后的吕阿奶。
崔柯以为家里又来客人了,为自已刚才的喊声臊红了脸,想赶紧下床,从客人手中接过那硕大一碗的食物。但她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吕阿奶双脚跨过门槛,悠哉散漫地说:“你不用下床……”
崔柯哪里好意思自已坐在床上,让老人给她送早饭。她不听阿奶的劝阻,翻身下床。一骨碌,崔柯两脚跟软面条一样不听使唤,她慌手慌脚朝床边扑去,试图扒住床沿,结果却是顺着床往下翻滚摔倒在地。
“你也下不来。”吕阿奶见到崔柯滚落在地了,才说后半句。
那你不早说。崔柯半倚靠在床边,心里头埋怨阿奶。
老人走到一旁,将碗放在床头柜,一只手将崔柯提回到床上。
这下,崔柯意识到不对劲了。哪里有七老八十的人,能一只手提起百来斤的人。她单手提二十斤都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