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阿奶干站在一旁:“你别想了。昨晚,你不都见到了么。”
她不紧不慢地用干瘦的手指,梳理崔柯凌乱的头发:“这是我少女时期最好的朋友。你叫她彭阿奶吧。”
阿奶的手指刮得崔柯的头皮发紧,她吞咽下一大口口水说:“哪个彭阿奶?我平时怎么没见过。”
崔柯觑着老人家,堆起笑干巴巴地说:“阿奶,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只有一个闺中好友。她不是,不是出嫁半年后,在夫家自尽了。”
“就是这个。”吕阿奶揉搓崔柯的头发,指尖之间的头发干枯,发丝毛躁。
这个回答,让崔柯的头皮不止是发紧了,而是头皮炸开的酥麻感,她藏在被子下的手,跟浸了水似的,手掌心湿淋淋的。
“阿奶。你是不是糊涂了,我说的是现在,站在我床脚的彭阿奶。”崔柯想阿奶年龄大了,脑子转起来慢,说话也容易说错了。
“你这头发发质不行,让你别去镇上染头发,你不听。好好的黑头发,染成一头粉毛,现在粉毛都没了,像鸡窝头。”阿奶生气地抬手拍了崔柯的头顶。
侧头对床脚的彭阿奶说:“给她看看。”
“不好吧,会吓到孩子。”彭阿奶老实敦厚的脸,憨憨地说道。
阿奶摆手:“都是命,崔柯她自已作死。现在,你这算帮她了。”
彭阿奶老实慈祥的脸,瞬间起了变化,她的眼睛忽地鼓胀,下一秒便从眼眶中掉出,深紫色的舌头呼啦垂下到胸口,脖子扭曲对折成90度,银发成青丝,暴涨垂落至脚边。
崔柯青天白日见鬼,她还没来得及尖叫,便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吕阿奶手里抓着崔柯头发,这才没让她一头磕在实木床头。
“原来你叫崔柯。”
崔柯一睁眼,就看见了昨天梦里的无头女人。她想再次晕死过去,却晕无可晕,只能僵躺在床上,等女人的手慢慢地抚上她的头。
“你别碰她。”阿奶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那手即刻乖顺地收回。
崔柯紧闭着眼,带上哭音堪称凄切地喊:“阿奶。”
吕阿奶慢吞吞走进房间,举起左手指向屋内的角落。刘小羽便温顺地飘去角落,浮在空中。
“崔柯,睁眼。你知道的,昨晚那些不是梦。”阿奶的声音十分平静,也显得格外冷酷。
崔柯在棉被下的身体,正阵阵发抖,她用牙齿狠咬舌尖,逼自已睁开双眼。她两眼含泪,见到了坐在床沿边的阿奶,同时也瞧见了飘在角落的无头女人。
“阿奶,我们家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的家族遗传病史。”崔柯小声问道。
“据我所知,你们家四代人,都健康的不得了。”阿奶慢条斯理地作答。
“那,那,那个怎么回事?”崔柯不敢指名道姓,只含含糊糊地用那个代替。
阿奶抬手整整旧外袍的褶子,说:“ 你被他们送来给我养。一是他们穷,再养不起你一个女孩儿。二是你天生看得见,你学会说话后,跟你母亲说的第一个句子是,‘妈,为什么你脚边那么多女孩’。你差点吓得你母亲发疯。”
崔柯紧张地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听我说下去。”吕阿奶干燥的手掌心落在崔柯的额头,带着崔柯熟悉的暖意。
“你这种是天生的,谁都害怕。他们也算不上心狠,还找了人,把你送给我。五岁那年,你发了一场高烧,病好后,之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也不再说看见谁
我想这算好事,也就让你去上学读书。最好的结果是你争气考上大学,离开这里。但命是改不了的,你读书不行,高考考了一百多分,别说大学了,大专都读不了。
昨晚叫你留在家里,你非不听。你看,你这下把谁招回家了!崔柯,你以后少不了见这些,你给我坐起来,挺直背,看着她,看清楚!”
吕阿奶的手,一边突然用力将崔柯从被窝中生拉硬拽拖出,让她像一个提线木偶似的挺直上半身,另一边向角落里的刘小羽,厉声说:
“你给我把你这些把戏收起来。你真喜欢蛆虫在你身上钻来钻去,我就让你以后都这副德行。”
崔柯睁开眼,再看见的是一个年轻,清秀的女孩,脸上的笑容还有几分腼腆。如果她不是漂浮在半空,那么她就是一个正常的二十出头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