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北风呼啸，王大丫裹紧了破旧的棉被，依旧冻得打颤。看看小弟小妹，也是团成团儿了。

王大丫睡不着，不光冷，还怕。怕自已被爹娘给卖了。前几日起，家里粮食就见底了，又没钱买，这几天的饭像水似的清，天寒地冻，开春还有好久，可怎么熬得过去！

王大丫在村里见着王大娘了，她知道王大娘是买小孩的，村里以前有小孩被卖给王大娘。自已爹娘似乎提起过王大娘，想到被卖给王大娘，那不知会有怎样的日子，是日日做活，还是吃不饱挨打，甚或是更为可怕的…王大丫吓得缩紧了身子。夜渐渐深了，王大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王大丫起床烧火，娘亲煮了一锅粥，王大丫见家里饭食虽不似从前，但好在不是清水似的，又见娘似轻松了些，想到可能是爹想出了什么办法能度过这个坎了，那就不会卖自已了，想到这儿，不由地暗暗欢喜。

王大丫轻快地把一家人的碗筷摆好，娘亲给每个人依次盛了饭。大丫看着眼前满满一碗稠粥有些不知所措，娘怎么啦，怎么给自已打这么多…正想着，就听到爹说："大丫，吃完这碗饭你就和王大娘走吧。"王大丫突然意识到爹这么说是把自已卖了，她哭着抱着爹的腿："爹，我不吃，我以后吃少少的，我多干活儿，爹啊别卖我啊！"大丫还没哭完，只觉一阵大力，自已倒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爹已经破口大骂："看不见家里没吃的了！你是想饿死全家人吗！亏你娘还想让你吃饱走！快滚快滚！"

王大丫一时痛得起不了身，只觉两道温热的泪从眼睛流过脸颊。她忽然明白，这个全家人是没有自已了的，好在小妹小弟无事。

王大丫缓过来，拍了拍自已身上的土，王大娘已经进来了，王大丫没用爹再吼，乖乖地跟着王大娘走了，家里的那碗饭，终是没吃着。

王大丫上了一辆马车，车上还有其他孩子，想是今冬日子艰难，有好几家卖儿卖女的。王大丫熟悉的有邻居家的小丫，她爬到小丫旁边，悄悄道："你爹也卖了你。"小丫道："是呀，家里没吃的了，卖了有四两银子呢，足够家里过两年了…"说着微微露出一个笑脸，王大丫见她仿佛没有对未来的恐惧，心中有些不安，道："不知王大娘买了我们干什么。"小丫道："左不过做活，在家也常干活，在哪干活不是活。"王大丫听她说得有理，心下稍安。

马车走了半日，到了一个小镇，赶车的分给她们一人一个杂面饼子，又喝了水，便继续赶路。王大丫家里时常吃稀饭，饼子一类干粮很少吃到，见这里居然人人一个杂面饼子，估计以后不必挨饿，不由暗暗对未来生出丝丝期待。

又走了一日，中间吃了一回饼子，到了府城。王大丫看到高高的城门，感到十分震撼，进了城，人烟阜盛，街上人衣饰华丽，两旁小摊小贩叫卖声不绝，真是十只眼睛都不够看。

马车穿过街市，渐往僻静处驶，不一会儿，到了一座青砖黑油门前，绕过正门，从侧门进入，又走了一小段路，赶车的让她们下了车，同时有人上来将马车牵走。赶车的领着她们穿过垂花门，直到了正房，正房门口有两个丫环，赶车的请丫环通传进去，不一会儿里面叫他进去。王大丫和其他的孩子们站在院前的空地上，见这里房屋整齐文彩艳丽，都四处看着，然门口丫环肃静，她们也悄悄地不敢大声说话。

不大一会儿，就出来一位衣着华丽炫烂的富贵太太，后面跟了一位妇人和赶车的，那太太过来看她们，选了一些人道：”这几个送去甲字号。"又选了一些人道："这几个送去乙字号。"又选了一些人道："这几个送去丙字号。"又道："剩下的都送去丁字号。"

王大丫分在了甲字号，小丫分在了乙字号。王大丫几个跟着一个妇人到了一处院子的正房的耳房，进了屋，给她们都把头发剃了，又洗了澡换上新衣服。这才领她们到了正房，分配铺位。王大丫见屋内南北两盘大炕，已有一些剃发的小孩在了，加上新进的她们，几乎住满了两盘炕。领她们的妇人见此便道："从明日起就开始教规矩了，你们若是学不好，就要降等。明日寅时我来，都起早些！"

王大丫悄悄数了数，这一个屋子里有十四个人，三间正房就是四十二个人。晚饭是有人送来的，菜里有肉，饭是白米饭。王大丫吃得狼吞虎咽，看旁边铺上的小姑娘细嚼慢咽的，不由红了脸。那小姑娘见王大丫不好意思，微微一笑，细声细气道："大家突然吃到肉都是大嚼大咽，我也是比你早到几天。我叫闰珠，你叫什么？"王大丫道："我叫王大丫。""大丫，你还有弟弟妹妹么？他们可是也被卖了？"王大丫道："弟弟妹妹都在家，倒是邻居小丫在乙字号。"闰珠道："听说甲字号是准备卖到各官员府邸，乙字号是各富商府邸，丙字号是各人牙铺子，丁字号是卖场上发卖。"王大丫听了，有些似懂非懂，闰珠又道："官老爷府邸里的丫环不但有月银，而且说不准能恩赐赎身。""赎身？！"王大丫叹道，似乎从被卖起，就一直担惊受怕，总觉得前路渺茫，赎身二字，像一盏灯照亮了王大丫的脑海，我要赎身！王大丫默默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不到寅时大家便都起床梳洗好，寅时一到，昨天的妇人便到了，见大家都起来了，微微一笑，道："我姓王，你们可以叫我王嬷嬷，以后就由我来教大家坐卧行止的规矩。"从此王大丫便是早上学规矩，下午学女红，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王大丫每日练女红到日落，所以这一个月竟没出过住的这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