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苑头一次迎来这么多客人。
要不是沈轻云的屋子够大，这怕这会子要挤地满满当当地了。
谢恒看着沈轻云，眼里带着柔意：“沈姑娘的救命之恩本王铭记于心，自当报答。”
“只是本王有一疑问...”
谢恒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探究：“沈姑娘是否学过武？”
沈轻云在出手的时候就料到他会问。
她面色如常道：“幼时身体虚弱，为了强身健体，母亲曾请了师傅教些防身的功夫。”
“略微会点皮毛罢了，让殿下见笑了。”
谢恒眼神微动，也不知是信了没有，但也没继续追问。
反而倒：“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沈轻云道：“只是无意为之，殿下不必挂在心上。”
若不是被暗中推了一把，她管他去死。
想到此，沈轻云的眼神扫过沈思仪，见她目光闪躲，心下了然。
她眉眼冷了几分。
她不是圣母，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
谢恒只当她是谦虚:“沈姑娘若执意推辞，倒显得本王不是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本王能力范围内的，本王都应允你。”
顿了一下，他道：“若是本王做不到的，本王也会设法为你求来。”
要知道谢恒可是有望继承大统的，他这番承诺的分量可想而知。
即便沈轻云对他有救命之恩，但也太过了。
沈逸的眼神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顾青霜的脸色则有些凝重。
至于谢渊，不知为何身上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眼神微微收缩。
“什么都可以吗？”沈轻云眉头轻挑。
谢恒颔首，傲然道：“财富、权势、地位...皆可。”
他眼神紧紧盯着沈轻云，隐隐带着某种期待。
“我...”
“大姐姐原是为了救我..”沈轻云刚开口，便被沈思仪急促地打断了。
见众人望过来，沈思仪咬着下唇，脸色苍白道：“都是因为我大姐姐才会险些丧命。”
“可是当时我、我实在太着急了..我看到殿下差点被刺...”
她说得语无伦次，眼泪扑簌簌地掉落，肩膀颤抖，瞧着十分可怜。
沈逸心疼道：“仪儿，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思仪泪眼婆娑，哽咽道：“当时我看到有刺客朝着殿下去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不能让殿下受伤...”
见谢恒神色微动，似有动容，她心下暗喜，面上越发楚楚可怜。
深吸了口气，她接着道：“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扑过去了，大姐姐是为了救我把我拉开了，自已挡在前面，才会差点丧命。”
沈思仪半句不提是她推了沈轻云，想趁机让她毁容丧命。
反而模糊重点，强调她舍身欲救四皇子的事。
这样一来沈轻云的“救命之恩”便显得有些牵强了。
若是再提什么“过分”的条件，于理不合。
“姐姐救了仪儿，也‘顺带’救了殿下一命，仪儿十分感激。”
她说着，便朝沈轻云跪了下去。
沈逸眉头紧皱：“你这是干什么？云儿是你姐姐，救你本是应该的，何必如此？”
见沈思仪不动，他转头朝沈轻云道：“云儿，还不快让你妹妹起来！”
沈思仪慢悠悠地理了理衣袖，神色冷淡道：“没人让她跪。”
“你说的是什么话！”
沈逸面带怒容，提高音量呵斥。
“身为嫡姐，保护弟妹是你应该做的，如此心胸狭窄，挟恩求报，你的教养哪儿去了？”
“真是丢尽我沈家的脸！”
沈逸本就好面子，如今四皇子和九皇子都在，他更是觉得沈轻云的举动不知轻重。
沈轻云冷笑一声。
“爹爹说的话好生无礼，合着二妹妹说几句话，我一个救人的人反倒成了挟恩求报、丢沈家脸的了。”
她眼神变得冷锐。
“这么说我这人救得不对？就应该让二妹妹和四殿下命丧刀下才算不丢沈家的脸吗？”
沈逸被她堵得心口一窒，拂袖怒道：“胡言乱语！为父何时如此说了？”
随即又忍不住道：“婉娘温柔贤淑，最是良善不过，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沈思仪见两人起争执，低着头嘴角微勾，随即很快隐没。
再抬头时又是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爹爹您别生气，大姐姐不是故意的，大姐姐自幼丧母，已经很可怜了，夫人多疼爱些也是有的...”
她咬着唇有些怯怯地道：“仪儿跪跪不打紧的，只要大姐姐开心就好。”
这下不止沈逸，连谢恒的脸色也不好看，认为沈轻云有些恃宠而骄了。
沈轻云闻言眼神更冷了。
话说到这里，即便她说出是沈思仪推的她只怕也没人相信。
更何况她也没有任何证据。
但沈思仪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恶心她，她也不可能就这么吞下这口气。
沈轻云垂下眼帘，心中冷笑——演戏嘛，跟谁不会似的。
下一秒，她突然红了眼眶，泪水从脸上滑落，沾湿了眼睫。
“你们别提我母亲！”她哭着低吼道。
沈轻云望向沈逸，眼睛带着质问。
“爹爹您何曾记得我母亲？若是真心对她，也不会自毁诺言，在成婚不久后便养了外室，更是在我母亲死后不到半年另娶新妇！”
这番话是沈轻云替原身的生母问的。
顾青霜身上疑点重重，但以她对徐婉柔的感情，坊间“二女争一夫”的传说她是不信的。
只是还没查清她的目的。
但沈逸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陈世美”！
沈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又是在他要效力的主子面前，一时恨不得堵住沈轻云的嘴。
“你放肆！”他气得青筋暴起。
沈轻云自然是不怕的，她接着道：“爹爹心中只有秦姨娘和二妹妹，我八岁落了水险些丧命，您也只来看过一次...”
“娘临死前多番嘱咐女儿，让女儿孝敬爹爹，友爱兄弟。”
她喘了口气道：“救二妹妹和四殿下云儿并未曾想求回报，云儿只是希望爹爹能多看看云儿，对云儿公平一些...”
“女儿还什么都没说，二妹妹便自已跪了下去，说了那样一番话，这是存心让女儿无容身之处了。”
“爹爹若是真的觉得女儿丢了沈家的脸，女儿自愿剃了头发去庙里作姑子去，也好为父亲、娘亲诵经祈福，也算是女儿尽孝了。”
说着，像是情绪太过激动，捂着胸口喘了起来。
手臂的伤口被挣开，微微渗出血迹。
谢渊不知何时已近榻边，他压住沈轻云的肩膀，低声道：“别动！”
沈轻云原本还在颤抖的身子微僵，视线直直地撞上了谢渊。
“情绪太激动对伤口不好。”他蹙眉道。
看着谢渊深得仿佛不见底地瞳孔，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谢渊似乎勾了一下嘴唇，那抹笑意很快便消失了。
一旁的谢恒收回迈了半步的脚，看向谢渊的眼神带着审视。
这么一番下来，沈逸原本的盛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也不免生出些愧疚。
终究是他负了婉娘，云儿心里有怨气也能理解。
他缓下语气道：“爹爹...往日里公务繁忙，对你有所疏忽...以后不会了。”
随后又转过脸看向沈思仪，压着怒气道：“你还不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