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仪咬着嘴唇,心下不甘。
她抬眸望向谢恒,红着眼道:“四殿下,仪儿真的不是有意的,仪儿只是怕大姐姐生气。”
见谢恒对着她神色冷漠,目光不时担忧地看向沈轻云,她掐紧了指尖,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妒恨。
但也知道自已失了先机,此时再说什么谢恒都不会动摇。
只能强忍住不甘起身。
就在这时——
“跪下!”谢渊声音冷淡,但透着无形的威慑力。
沈思仪猛地抬眸,半立起的身子僵在半空中。
视线对上谢渊冰冷眼神,她下意识瑟缩了下,腿一软重新跪了下去。
谢渊迎着屋内众人不解的眼神,缓缓开口。
“你既说承了嫡姐的救命之恩,自当跪谢,本王便成全你。”
他形状优美的唇吐出的话让沈思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传本王令,沈家庶女沈思仪感念嫡姐救命之恩,自愿一步一叩头,至白云观为嫡姐祈愿。”
他语气微顿:“本王感其品行高洁,赐白蕖。”
沈轻云差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暗中掐了一把大腿才忍住。
白蕖,那不就是白莲花嘛!
谢渊送这花儿给沈思仪可真是相得益彰,绝妙啊!
谢渊就像脑后有眼睛似的。
余光瞥见她又想笑又得保持悲伤,略带扭曲的表情时眉眼微动,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沈思仪差点维持不住柔弱的姿态,指甲死死地掐进掌心。
她暗暗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笑道:“仪儿自是愿意为姐姐祈福的,只是...”
她脑子里飞快的转动,随后道:“只是仪儿自小体弱,若是不慎晕倒在祈福路上,岂非不美?”
“本王会召太医随行,必能保你顺利祈福。”
这意思,要是她晕在半路,太医就会直接把她扎醒,让她接着跪上去。
沈思仪气得胸口起伏,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扯烂了。
她含着眼泪转向沈逸:“父亲...”
毕竟是自已最疼爱的女儿,沈逸心中不忍:“殿下,仪儿身子柔弱,恐经不得,要不就算...”
未尽的话在触及谢渊冰冷的眼神时咽了下去。
沈思仪心里恨极了沈轻云,她转向谢恒,苍白的嘴唇微颤:“殿下...”
谢恒轻轻转动手中的白玉扳指,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道:“九弟既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只是白云山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女子本就体弱,便止步四百阶吧,本王再另赐你佛珠一串。”
“九弟,你看如此可好?”他道。
谢渊垂下眸:“臣弟无异议。”
谢恒眼底划过一丝满意。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沈姑娘好生休息,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沈轻云垂眸:“臣女恭送二位殿下。”
临走前,谢渊脚步微顿,回头看向沈轻云,似乎有话要说。
“九弟还有事?”谢恒看向他。
谢渊抿了抿唇,道:“无事。”
晚间,暖香居。
“...真要一步一叩头,等到了白云观,仪儿的腿也该废了。”
秦氏擦着眼角的泪水道。
“四殿下不是说了止步四百阶了吗?”
沈逸有些不耐道:“若非仪儿自作聪明自已下跪,也不会惹怒九殿下。”
“仪儿也只是表示感谢...云姐儿的心也太狠了,好歹仪儿也是她妹妹!”
见秦氏把责任推到沈轻云身上,沈逸的脸色沉了下来。
沈轻云今日的哭诉多少让他有些触动,此时听秦氏这么说也生出些不满。
“又不是云儿让她去祈福的,你怪在她头上做甚?难不成她还能驳了九殿下的话吗?”
秦氏敏感地觉察出他态度的转变,心下不由发沉。
她连忙扬起笑,温婉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心疼仪儿...”
说起这个,沈仪也突然问道:“仪儿和四殿下是怎么回事?”
白日里人多他不好问,虽然觉察出沈思仪对四皇子的态度有异,但也忍下没说什么。
秦氏眼皮一跳:“哪儿有什么?”
她眼神微闪:“仪儿还不是想着若是能救四皇子,对老爷您的仕途也有帮助。”
说着,她低头用帕子按住眼角,眼神哀怨。
“老爷莫不是如今厌弃了我们娘俩,既如此,我们明日便收拾行李回泸州,也免得在这里讨嫌!”
说着,掩面抽泣起来。
“当年你为了仕途撕毁我们之间的婚约,娶了太傅之女,妾身可有说什么?后来徐婉柔死了,老太太说要把我扶正...”
说到内心的痛处,秦氏捏着手帕的指骨泛白,泪珠连连滑落。
“..最后娶了顾青霜,妾身也没有一句怨言。”
她望着沈逸那张脸,即使经过岁月侵蚀却仍旧显得儒雅俊逸。
“只要是为了郎君,妾身什么都愿意做,只求郎君莫要负了妾身。”
秦氏对他的付出是真的,也确实是他对不起她。
沈逸轻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
“委屈你了,三娘。你对我的情意我都清楚...只是现如今为了仕途,我没法给你正室之位,你且再等等...”
秦氏环抱住他,柔柔道:“妾身不在意正室之位,只要郎君心里有妾身就行。”
“只是委屈了仪儿..”秦氏垂眸掩住眼中的幽光:“她今年已十五了,妾身就怕庶女的身份有碍婚嫁。”
见沈逸似有动容,她趁机道:“妾身的意思是,能不能将仪儿记到夫人的名下,将来出嫁也能以嫡女的身份...”
沈逸蹙眉:“这...只怕青霜不肯..”
在秦氏恳求的目光下,他沉声道:“我去说说看吧...你放心,我定不会委屈了仪儿,定会为她择一良婿!”
秦氏试探着问:“郎君这么说是心里有人选了吗?”
沈逸脸上浮现笑意,他捋了下胡须道:“这一科有个门生我觉着不错,人品才能都是上乘,堪与仪儿匹配。”
秦氏眼睛一亮:“家世如何呢?”
沈逸道:“家世倒是不显,父亲只是个七品的县令,但才学出众,假以时日必能高中!”
秦氏热切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脱口道:“这如何使得!仪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受苦?”
沈逸皱眉道:“只是家世不显,又非穷困之家,怎么会受苦?”
他耐心解释道:“以此子才学,今科必能高中,若是等他高中,可就轮不到仪儿了。”
多的是大臣榜下捉婿。
秦氏气结,但又不敢当面拂了他的意思。
她强撑着笑容道:“妾身只是觉得,若是仪儿能高嫁...也能帮助郎君更上一层楼。”
沈逸眉峰微挑:“你说的高嫁是?”
秦氏偷偷地觑着他的脸色。
见他面色如常,这才小心翼翼道:“比如...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