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苒不知道那一晚是怎么过去的,也不知道沈穆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多久没联络了,不想联络还是忘了联络,她已经不想去计较。
或许,男女之间就是这样,脆弱敏感后就是分开。
今天应该是个特别的日子。
唯筱诺踩着凌晨十二点的第一声钟声给她发来了祝福。
温苒妈也来过很多通电话,言语间的歉意透出了一丝不明意味的担忧。偏偏她又因旅途返航时的航班延误,今年不得不缺席温苒的生日。
她似乎尤为重视这一天,特别是在温苒十八岁那年以后表现得更甚。要不是大学期间有夜梓轩和同宿舍的几位朋友陪着,指不定温苒妈就连夜坐火车赶过去了。
反常却又似合情合理。
“今晚有同事陪我,你就放心吧。”
她说了谎。
她对温苒妈说了太多太多的谎话。说她很好,说她忘了,说她已经有了新的对象...而这一切的意图都只是想让对方好好的,就像温苒妈对年幼时的她说爸爸会很快好起来陪她游戏一样。
天色渐暗,一场雨来得突然,很多人都避之不及,行色匆匆。
温苒却丝毫没在意。她淡然地坐在街角看着往来的行人。
手里的饮料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完,她拿起杯子晃了晃,随后仰头倒了一颗冰块进嘴里。
好凉。
她不禁拧了拧眉,牙关紧咬着,直至冰块化出一丝丝清甜才敢大嚼。
而后就听到她口中不断地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嘴巴就像是渐渐麻木了一般,冰块成了她味蕾里的硬糖。
一颗...
两颗...
三颗...
脸上有湿湿的温热感,雨水像是借由凉棚打落在了她身上。
她站起身,失魂般地游走在街头,入眼的一切都像是灰的。
她不想过生日,也不想回家。
心口隐隐地传来疼痛,她停下步子,看着远处始终走不近的摩天轮伴随落进眼里的雨点恍惚。
温苒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继续走。药在包里放着,她像是忘了,又或是在故意排斥药物的催眠。这种莫名的偏执似在用疼痛提醒着什么,提醒一种缺失,一场缺席,一份失去...
眼前蓦然袭来一道刺目的光,温苒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却不及对迎面驶来的车辆作出反应。
只听一道紧急的刹车声如惊雷般穿过了雨幕,温苒顿觉脑内一阵轰鸣。
忽地,她感到了胳膊处的拉扯,整个人便顺势撞入了一个温热湿潮的怀抱。
从他手中滑落的伞,连同他头上戴着的帽子一同失去了遮挡。
“为什么你就这么让人放心不下!”
耳边熟悉的辨认并不像是很久远的搜寻。
温苒没有即刻从那人的怀中逃开,只仰起了脸看向他。
落在他们之间的每一滴雨都似披了光的斗篷,在路灯的光柱下纷乱如织。
她的心脏莫名一紧,仿佛看懂了这双眼睛深处藏着的东西,熟悉的,跟一双久违的眼眸一样。
她的手不由地慢慢抬起,将那人脸上的口罩拉了下来。
“洛汐?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找我了吗?”
温苒一时竟觉得是自已生出的错觉。
眼前这张脸曾多少次扰乱了她的梦境与现实。
听到她这么令人心碎的话语,秦洛汐的瞳孔骤然一缩,整颗心都像被揪住了似的。
那些与自已的抗衡终是败下阵来。
他垂眸迎上了她的期待,指腹缓缓摩挲过她湿润的脸颊,轻柔地把她的泪水一点点抹去。
“我回来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不再要我了...”
似有怪责的口气,动作却显露着相悖的情感。
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耳畔边跳动的心脏,真实,鲜活。
“对不起,我来晚了,不要哭了,好吗?”秦洛汐的口吻像是在哄一个丢了玩具的孩子,“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温苒点了点头。
雨势造作下,她不得不离开了他的怀抱。但下一秒,她又似有些不安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秦洛汐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宽厚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发顶。
“你是怕我走丢吗?”他说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紧交扣,“这样就不会了。”
温苒一转头便对上了那双澄净如初的眼眸,那眸中细密的柔情如潺湲般锁住了她。他似变得有些和那些年里的他不一样了——身形更为挺拔,五官也更加立体,有了更明显的棱角。
她惊觉此刻的每分每秒都流逝得太快了,一切美好得恍如假的一般。
想到这,她的手不由地握得更紧了。
这样,他就可以在她身边待久点了吧...
“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会感冒的。”
秦洛汐看着淋得湿透的温苒,心里满是担忧和自责。
要是早知道是现在的这样的结果,他就该在雨落到她发丝时就跑去为她打起伞。
又或者,他不该浪费一天的时间驱车去见那个人。毕竟,他和他不熟,真的不熟。
“不要。”
温苒低着头坚持。她紧咬着唇,另一只手也紧紧缚上了他的手腕。
她不想和他分开。
她只想牵着他的手,一直走一直走。她不怕生病,只怕第二天醒来时又找不到他。
“真拿你没办法。”
秦洛汐无奈地叹了口气,手又在她的发顶揉了揉,“那我们先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
温苒的心又是一动,脉脉注视着他的目光里情意更浓了。
他在征求她的意见,却似又不由着她多言。
他拉着她走进了一家服装店。
店里的店员赶忙迎了上来。
“需要什么款式的?”
“让她自已选吧。”秦洛汐的视线终于从温苒身上移开,“你们这有毛巾吗?”
营业员看了眼湿漉漉的温苒,即刻了解了他的意图。
“有,有,有,等一下,马上拿过来。”
营业员转身去拿毛巾时,温苒很快就选中了一件合适的衣服。
当她拿着毛巾和新衣服走进试衣间时,还刻意探头确定了下秦洛汐等候的位置。
可当她穿好衣服出来时,秦洛汐却已经不在那了。
“这身套装非常适合您...”
“他人呢?”
还没等营业员发挥好她的业务能力,温苒便慌忙抓着她的手问。
“他说去给您买鞋了,让您在这等会儿。”
“谢谢。”
温苒低声道。
营业员默默地走开了,她许是觉得温苒有些情绪过甚了,又不是不能离人的小孩了。
但她们没体会过一个人在自已世界里彻底消失的感觉,她们不会懂。
温苒坐在了靠窗的位子往外看,一个个模糊的人影都不是秦洛汐。
“嘶——”
她不自觉抠弄指尖的动作破开了倒刺上的伤口,血微微渗出,她只放到唇边抿了抿。
终于,秦洛汐回来了。
温苒迫不及待地跑想他,全然不顾自已光着的脚。
见状,秦洛汐快步上前,伏低了身子,一手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横过她的腿弯,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沙发上。
温苒乖巧地坐着,忽然倾身抱住了他。她闭着眼,头清考在他的肩上,鼻尖发涩,有点想哭。
“以后再也不要不告而别了,好吗?”
秦洛汐略微一怔,随而,抬起垂在身侧的手轻抚向她的后背。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