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解落的衣物湿漉漉地从门口摆落到了床边。
逼仄阴冷的空间,灯具像是种随意挂坠的装饰。窗户也似嵌进墙里的抽象画,上半部是半朦胧的光,下半部是灰蒙蒙的墙。喧嚣不时地从地上渗入,凌乱,嘈杂,轰响,且不断地在耳边拉高分贝。
温苒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
头痛欲裂。
记忆破碎的捡拾,味蕾里辛辣的弥散或是此刻所有混沌的起始。昨晚喝下的酒究竟是杯烈酒,还是掺了狡计的浑水,她猜不出。
脑海中尽是一场雨和雨势下狂奔而来的人。泥泞的水洼,溅上裤管的泥点,像是在火炉旁烘烤衣服的温湿感...一切的一切感觉起来很漫长,但其实是很短的故事。
和梦一样。
她蹙了蹙眉,试着翻一下身,身体却酸疼得厉害,仿佛昨晚做了什么疯狂的事。
发顶隐隐拂来气息。
她的呼吸一窒,瞬间睁圆的眸急切地确认着目前的处境。
不是梦!
她真切感知的温度就来自于枕边的另一个人。被褥遮盖下缱绻的后续——肉体的拥紧俨然说明了过程的愉悦。
“怎么会这样...”
温苒咬紧了唇,随即抽离的手或许是清醒后唯一可保持的矜持。
“唔。”
男子动了动身子,唇角微勾,脚踝处交叠的摩挲护住了浸透凉意的双脚,由此被拉低的被子露出了他锁骨上几枚新鲜的吻痕。
羞耻。
蓦然生出的情感催促着她的逃离。她紧屏着呼吸掀起被角,每一个动作都极轻悄,生怕吵醒了身旁的人。
可偏是在她拨开束缚的一瞬,腰间的手臂又莫名紧了几分。倏尔困进的桎梏与一颗心脏相近,搏动声仿佛透过耳膜牵延出了丝线,紧紧地在她心上缠绕,拉扯,心悸般地闷住了呼吸。
温苒下意识地想去推离,手却在他的胸前收住了气力。
掌心有疤痕的形状,温热的起伏紧贴着,莫名唤醒了昨晚的另一段记忆。她的心口猛地一抽,视线也随之缓缓仰起。
真的是他。
她的目光微滞,眸底氤氲的朦胧却像是用错的情绪。很可怕的心理,竟像是因为他不是陌生人而心生了些...庆幸?她不确定,但恐惧和不安似乎在这一刻消散得很快。
她怔怔地看着他,眸色深晦。灯红酒绿里虚晃的辨识,终究不算是场碰面。
这张许久未见的脸清晰了,心底莫名唤出一声“终于”,却也只是暗暗地。呼吸压回胸口,意识里漂浮的云雾来自叙旧的吹嘘。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睡意里颤动的眼睫是错觉下不真实的睡眠。那双似乎随时都会睁开的眸子迫使她放低了视线——
一如好几周前她偶然见到他时的样子。明显消瘦的脸,留着下颌处很久没打理过的胡茬。颓废或是邋遢都是路人的眼光,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应该...不是...
温苒的目光随之落向了他凉薄的唇,意识无理的勾扯,耳边响起了昨晚的那通电话。
“我能...见你吗?”
许是听惯了他清冷的音色,那近乎恳求的深情轻易便诱出了她情感外的另一条岔路。即便她清楚,他喝了酒。
她闭上眼,鼻息间萦满的气息顺着感知弥留在脑海里,那一声声对她名字的低唤如幻听般环绕着,连带几处掩盖虚实的打光,雷同任何一部狗血剧的桥段。
慢慢平静。
不知名的车辆驶过,留下一串熟悉的音符。温苒倏尔回神,闯入脑中的不速之客划出了肉体背叛后精神越轨的警戒。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在一处皮肤上抓出了红痕。
“醒了?”
男人的声音含着慵懒,嘴唇贴着她的耳廓,微微哑声。
她猛地睁开了眼。视线交汇中短暂停顿的时间,大脑是空白的。不多时后,负疚感就如潮水一般涌向她,她溺了水,喘不上气。眼泪不受控地落下来,模糊了那人僵在唇角的笑意。
“我...”
男人支吾的表达倘若算是种愧疚,那是不是就可以把她接下来所做的一切不当作是迁怒和推诿。
或是直截了当地,以受伤的一方结束这场事故。
“啪!”
落在脸上的巴掌清脆,他滞了滞神,唇角不变的弧度却成了苦涩的自嘲。
他平静地观望着她的逃离。眼神所及处的留恋怅然无声,心脏抽痛着纪念短暂拥有后的失去。
那一件件匆忙穿回的衣服,是毫无措施的遮掩。彻骨的寒意如刀割一般,可她没时间去等衣服慢慢变干,也没理由穿着他的衣服回去。
“我没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