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月宗。
繁星黯淡,夜色寂寥冷清,偌大的月凌殿内只余数盏琉璃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老宗主轻捋着银霜般白花花的胡须,在琉璃灯的光芒下,眼里映射出几分精明的锐光,他侧过瘦弱的身子,转而将目光投向正围坐在红木椅上的其他四位仙门之主。
自从上次惨遭弑剑庄的无情拒绝后,老宗主迅速调整策略,将主意打在了其他有能力的仙门上,而如叶慕澄所想,这些仙门的宗主皆是与流吟族的有着血海深仇之人。
“想必诸位应该听闻过这几日传来的流言,”老宗主悠悠开口,“既然如今的流吟之主已经前往了暗夜杀境,那此刻正是我们对流吟族发起进攻的大好良机。”
此言一出,其余四位皆是露出贪婪的目光,暗自打起了如意算盘。
要知道,那流吟一族历经千百年岁月沉淀所积攒下的仙家底蕴,其深厚程度简直超乎想象,堪称雄浑磅礴、强大无比!
即便只是从中仅仅分得一杯羹也足以令人垂涎三尺,心生艳羡。
室内静默了一会后,有位消瘦的老者想到什么,倏地开口问道:
“若我记得不错的话,那流吟族中可是还有一位二少主在坐镇,你就这么确定我们能顺利将流吟族收为囊中之物?”
话音刚落,老宗主就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嘲笑道:
“如今这修真界中,谁人不知他叶司珩只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之辈,如此纨绔少年,也值得你这位凌天门门主忌惮?”
门主皱了皱眉,仍然有些顾虑地说:“就算如此,他身上也有着纯正的流吟血脉,怎么说也不是我等足以对付的。”
一旁的壮汉嗤笑出声,目露讥讽之色:“门主啊,你若是如此胆小怯懦日后怎能成大事,那叶司珩即便怀有流吟血脉,但早就在百年前的大战中伤及根本无法动用了。”
“更何况,那流吟族与你我素来不对付,如今大好时机就在眼前,你莫不是要临阵脱逃?”
门主狠狠瞪了壮汉一眼,眼神冷冽。
他做事向来谨慎小心,没有绝对的把握定不会轻易出手。
更何况那叶慕澄一向诡计多端,即便如今前往了暗夜杀境又如何,门主可不会相信狡猾如狐狸的她不会留下任何后手,说不定人家还就眼巴巴地盼着他们跳入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
想到这一点,门主沉着脸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屋门走去:“既然你们想趁此攻打流吟族,那就去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壮汉不以为意,冷冷嘲笑道:“真是个懦夫!难怪成不了大器。”
屋门开了又关,发出阵阵“嘎吱”声,见门主走得如此果断,其余几人皆是互相嘲讽一番,旋即在微光中继续商议着接下来的阴谋诡计。
他们仿佛是一群饿狼,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已的猎物,妄图通过这些手段来达到称霸流吟族的目的。
待话题结束,老宗主的眼中泛起不怀好意的冷笑,信誓旦旦地对在座的各位保证道:
“诸位尽管放心,我已暗自联系了流吟族的几位长老,只要我们一发动进攻,他们便会立刻派人在里面接应我们。”
众人眼眸一亮,对后续的计划更具信心。
既然如此,那流吟族这一回,必然逃脱不了他们的掌控,就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逃脱命运的束缚!
夜色浓郁,阴冷的气氛当中,一道无奈空灵的叹息好似从遥远的一方悠悠响起。
“唉,真是阴魂不散的老鼠,不老老实实的躲在阴沟里,反倒一天到晚都在打着荒谬可笑的主意。”
感知到一道滔天的危险气息骤然逼近,众人迅速起身,警惕地看向紧闭的屋门。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屋门瞬间破裂开来,无数凉飕飕的狂风如猛兽般汹涌而至,霎时间将室内的陈设搅得天翻地覆。
众人反应过来,即刻在身前筑起护罩抵御暴风。
待狂风散去,琉璃灯已然变得支离破碎,灯光熄灭,室内顷刻间黯淡下来,为这片狼藉之地增添了一分诡异而阴森的氛围。
老宗主稳住重心,借着朦胧的月光定睛一看,便瞧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的神秘少年正宛如索命的恶鬼般朝他们信步而来。
黑色的劲装衬得他的身形修长挺拔,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微微抬头,一双清冷锋利的眉眼在黑暗笼罩下显得极为危险,惹人心惊。
见来人如此胆大妄为,老宗主勃然大怒,质问道:“何人如此嚣张?竟敢夜闯我轩月宗!”
少年并未作答,只是轻笑着抬手一挥,可怖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般骤然降临!
众人面色一变,刚要作出反应便被无形的力道直直砸入脚下的地面。
刹那间,无数烟尘四起,原本平坦的地面顷刻间有无数裂痕如蜘蛛网般蔓延开来,仿佛要将这坚硬的地面撕裂成无数碎片。
少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一切,眼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见众人仍欲挣扎起身反击,少年微微侧首,手腕轻转,便将其隔空击飞,禁锢于满是裂痕的墙壁之上。
遭受一连串压倒性的打压后,原本怒气冲冲的老宗主已然愣在原地。
不仅是他,其余几位亦是一脸惊愕,他们虽非能只手遮天的强大上仙,但在修真界中也可称得上是顶尖高手。
可如今这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却让他们难以遏制的困惑疑虑。
在他们的认知之中,修真界中从未冒出过与其相符合的强大少年,这个毛头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少年抚上腰间佩戴的玄色龙纹剑鞘,喃喃自语道:
“你们这些老东西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阿姐一向讨厌遭人背叛,回来后若是知晓族中长老叛变,定会生气的。”
“但没关系,”他骤然抬眸,漆黑的眼里爬上彻骨的寒意,“我自会亲手替阿姐将这些烦人的障碍一一扫清。”
话及于此,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惊得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壮汉更是沙哑着嗓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是二少主叶司珩?!”
这怎么可能?!他分明就是个只知道游手好闲的不学无术之辈,又怎会有如此强大的修为?
莫非这人一直以来都是在扮猪吃老虎?为的就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想到早已逃之夭夭的凌天门门主,壮汉已然被气的半死。
壮汉此时已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转而看向轩月宗老宗主,质问道:“你这老家伙究竟是怎么调查的?竟连这事都查不出来,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与这老东西合作,如今叶司珩既已亲自找上门来,又岂会大发善心放过他们?!
老宗主从震惊中缓过神,冷笑着狠狠回怼道:“死到临头你倒是怪起本宗主来了,你这么有能耐的话怎么没查出叶司珩的实力呢?”
“你!”壮汉噎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叶司珩静静地看着两人互掐,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狗咬狗的戏码,可真是有趣。
倏地,他听到什么似的,侧了侧耳。
不远处,议论声夹杂着阵阵脚步声正逐渐逼近,许是方才的动静闹得太大了,这才引来了轩月宗弟子们的注意。
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
他眉眼微抬,望着已无还手之力的众人,嘴角泛起冷笑,修长有力的手搭在冰冷的剑柄之上:“既然敢惹阿姐不快,那就只好请诸位以死谢罪了。”
轰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如惊雷般轰然响彻夜幕,令人心颤胆寒,还未等弟子们匆忙赶到,便见不远处那庄严的月凌殿竟没来由地爆发出无尽凛然剑气。
那锐利的剑鸣声犹如恶鬼的嘶嚎,刺耳森寒,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在无边夜色中久久回荡。
弟子们何曾见过如此骇人的动静,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不远处传来惊天巨响的月凌殿,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江轩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下子慌了神,指着月凌殿的方向,声音颤抖地喊道:“宗主……宗主还在月凌殿中!定是有不速之客要趁机行刺宗主,大家快去帮忙!”
众弟子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提着手中的仙剑,如离弦之箭般火急火燎地朝月凌殿飞奔而去。
然而,这一切早就为时已晚,原本凌厉的剑鸣之声骤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月凌殿崩塌的震天巨响。
一时间尘埃弥漫,碎石纷飞,掀起的阵阵浪气迫使弟子们连连后退。
目睹此等惨状,弟子们瞬间乱作一团,场面在须臾间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月……月凌殿竟然坍塌了!”
“先别管这些,快救宗主!赶紧将这些碎石移开!”
百米之外,一直隐匿于黑暗中的暗卫在目睹了全过程后,已经是震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了。
不是说他们二少主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之人吗?那方才碾压式吊打那群仙门家主的又是何人?!
那还是他们流吟族的二少主吗?
暗卫已经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脑子跟浆糊似的乱成一团,直到一只冷白的手骤然搭上他的肩头,他才骤然惊醒。
暗卫眉目一凛,其专业的职业素养促使他本能地想要反手给予那人致命一击,然而在触及到叶司珩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却是瞬间僵住。
暗卫急忙单膝跪在地上,心有余悸道:“是属下冒犯了,还请二少主责罚。”
“无妨,”叶司珩懒懒倚靠在围墙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就是阿姐派来监视轩月宗的暗卫?”
“正是。”
暗卫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心里却早已慌乱不堪,完蛋了,他竟无意间撞破了二少主的秘密,该不会被灭口吧?
叶司珩微微点头,右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腰间的龙纹剑鞘:“既然如此,阿姐那边之后该如何交代,应该无需我教你吧?”
他半歪着脑袋盯着暗卫,笑得像个索命的幽冥恶鬼。
暗卫很快反应过来,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二少主尽管放心,今日之事属下什么也没看到。”
得到暗卫的保证,叶司珩径直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懒散的低语散在夜风中。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