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遭受叶慕澄那夺命琴音的折磨后，叶司珩连续数日坚决不再与她切磋，生怕自已的精神再度遭受重创。
叶慕澄并未强求，只是独自在后园练着古琴。
或许是之前叶司珩和幻音的反应令她颇为不满，叶慕澄硬是与古琴较上了劲，闲暇之余便连续练习好几个时辰。
然而，尽管她一顿操作猛如虎，弹琴技艺却并未有丝毫长进，以至于每当有人路过后园，都会被那骇人的琴音吓得远远躲开。
就连一向从容不迫的汐语听到后，也免不了一阵头疼。
她抬起头，望着那位正坐在湖泊前好似与古琴做着殊死搏斗的绯衣少女，低叹一声后信步走上前。
汐语微微行礼，出声打断了叶慕澄抚琴的动作：“主上，若您实在想练习古琴的话，不如属下去为您请位擅长此物的人来教您？”
叶慕澄郁闷地瞥了一眼面前的红色古琴，而后侧着脑袋看向身后的汐语：“你有何推荐的人选？”
汐语微微思忖，回答道：“雅乐殿的林长老向来在音律造诣上颇有感悟，面对各类困难的乐器也是不在话下，不如属下去为您请来林长老？”
叶慕澄闻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默默地把头转了回去：“那还是算了。”
林长老在乐理方面的确造诣颇深。
但他老人家的性子那可是出了名的暴躁易怒，教育起人来更是严厉得如同疾风骤雨，精益求精得犹如雕琢美玉，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即便叶慕澄如今已是流吟之主，他训斥起来也是毫不留情，该骂则骂，该罚则罚。
虽说严师出高徒，可她也不想学个古琴还如临大敌似的。
难道就没有一个脾气稍微好一点，并且不那么刻板的人选吗？
叶慕澄双手托着下巴，如同一朵沉思的水莲花，静静地凝望着湖泊。
半晌，她似是想到什么，眼里沾染上细碎的亮光。
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
魔宫，九华殿。
萧墨染盯着坐在身旁笑得意味深长的少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魔尊大人可有空？”她手肘撑在书案上，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实在受不了她炽热的目光，男人轻叹一声：“你有何事？”
“魔尊大人曾说过，若是我有想学的东西便来找你，这不如今又来找你拜师学艺一番了。”她笑眯眯道。
萧墨染神色微愣。
他确实说过这番话，但那还是在她羽翼未丰时说的。
而今的叶慕澄论计谋、修为，亦或是对诸类法诀的掌控都已经到了不容小觑的地步。
按理来说，他应该已经没什么好教授她的了。
他问道：“你想学什么？剑诀？阵法？”
叶慕澄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我想学弹古琴。”
萧墨染：“？”
他稀奇地打量了一眼叶慕澄，确认她不是在说笑后，他像是被勾起什么深处的回忆般，唇角止不住地想要上扬。
叶慕澄将他想要憋笑的反应尽数收进眼底，眼皮一跳，皮笑肉不笑地看他：“魔尊大人，你这是想嘲笑我是吧？”
萧墨染微勾唇角，淡淡哼笑一声：“本尊只是没料到你会突然想学这个，毕竟你从以前就对乐器一窍不通。”
对此，叶慕澄表示一脸懵，脱口问道：“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碰过乐器了？”
“本尊恰好路过看到了而已。”他答道。
那年她初入魔宫，正待在后花园内练习着魔尊交予的拂霜剑诀，却无意间听见一道悦耳舒缓的笛声悠悠传来。
萧墨染在不远处刚好撞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宫廷乐师的一通耐心教导下尝试着吹奏玉笛。
然而却是吹出阵阵不连贯的别扭曲调。
少女身形单薄，紧紧皱着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小脸，仔细琢磨了许久都未曾吹出一小段连贯的动听乐曲。
最后她只得作罢，老老实实的回去继续练习剑诀。
至今回想起少女那时候傻愣可爱的模样，萧墨染依旧忍俊不禁。
叶慕澄一脸沉默地盯着他看，怎么这男人还在暗中偷偷观察她？
萧墨染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浅笑道：“走吧，本尊教你弹古琴。”
她愣了愣，反应过他话语中的意思，不由得询问出声：“你莫不是要亲自教？”
“有问题？”
叶慕澄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不对啊，你以往要教我什么都是直接丢给我书卷让我自行参悟，怎么这次还亲自教了？”
他沉默半晌，扯了扯她软糯的脸蛋：“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你对乐器一窍不通的，给你书卷也参悟不明白。”
叶慕澄：“……”
-
两人来到后花园的古亭时，萧墨染安排的人早把古琴放在了矮小的桌案上。
周遭的幽昙花娇嫩欲滴，纱帘从亭子四侧飘然而舞，仿佛给这场景增添了一抹缥缈的神秘之美。
萧墨染抱着双臂斜倚在红木柱上，示意她坐在古琴前：“你先弹一下给本尊看看。”
叶慕澄点点头，先是舒展了自已的手指筋骨，而后如临大敌般猛地弹扫起身前的古琴。
顷刻间，嘈杂如噪音般的琴音自亭内飞掠而出，很快便传遍整个后花园。
虽然萧墨染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时还是忍不住复杂地看她一眼。
他走到她身侧，出声打断：“力道收一点，你是抚琴，不是揍人。”
叶慕澄轻咳两声试图缓解尴尬，朝他摆了摆手：“习惯了……莫要在意。”
萧墨染蹲下身，伸手抚上琴弦，而后信手拨弦，一串悦耳的音符便流泻而出。
“看好了，指法是这样的。”
他耐心地讲解着基本指法，叶慕澄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模仿一下他的动作。
然而当她自以为已经掌握好要领想再度拨弦时，弹出的琴音依旧是不堪入耳。
抬头瞧见萧墨染眼里的无奈与复杂，叶慕澄双手一摊，撇撇嘴说：“没办法，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是无所不能的。”
真不是她不想学会，只是她在乐器方面的天赋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萧墨染眉目微动，起身走到了叶慕澄身后坐下。
感受着自已的脊背贴上男人结实温热的胸膛，叶慕澄身子一僵，侧头飞快地瞥了一眼他近在咫尺的俊颜，转而又不太自在地看向别处。
从他身上飘来的淡淡檀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的鼻尖。
叶慕澄只觉得自已的脑袋好像被施了法术，变得晕乎乎的，连思考都不太灵光了。
恍惚间，萧墨染已经将叶慕澄的手轻放到琴弦上，而后握着她的手一同拨弦。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指尖用点力，但别太过僵硬。”他低声说道，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痒痒的。
叶慕澄的心脏不自觉加速跳动，只觉得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背格外滚烫醒目，似是被一团灼热的火焰紧紧包裹住。
她紧抿双唇，强行按下蔓延在心底的那些异样情绪，开始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他的指导，努力让自已的手指放松下来。
不知不觉间，琴声变得流畅起来，虽然还有些生涩，但已不再是之前的杂乱无章。
萧墨染见状，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她的手，让她独自弹奏。
叶慕澄屏息凝神，莹白的指尖一一拂过琴弦，接下来她弹奏的旋律虽然是最简单的那一类，但比起之前已是大不相同。
起码是能入耳了。
短暂的一曲终了，她回头看向萧墨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成功了！”
还未等她完全说完，那道欣喜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此刻，她与萧墨染之间约莫只隔了两指间的距离。
在这无比亲昵的距离间，叶慕澄瞳孔轻颤，好似都能看清男人面庞上的细微绒毛。
天地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静悄悄，只余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能隐约感觉到彼此从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
萧墨染的眼眸深邃而浓郁，他不动声色俯下身，向她的脸庞又靠近了一些。
叶慕澄心脏狂跳，像只受惊的小鹿般骤然喊出声打断他的动作：“等下！”
她猛地看向别处，手足无措地胡诌道：“有人在喊我，我要回北冥了！”
说罢，不待萧墨作出回应，她便化作一道血色流光赶忙逃离。
萧墨染后知后觉看向她溜走的方向，唇边扯出一抹无奈的浅笑。
虽说她在面对敌人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屠戮虐杀，但到底还是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女，对待男女之情难免会有些懵懂无措。
但没关系，她早晚会是他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