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矮小楼阁中,叶慕澄被萧墨染横抱在怀里,回忆起刚才的画面就忍俊不禁:“你是不知道我刚刚装柔弱的时候憋得有多辛苦,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萧墨染瞥她一眼,兀自把她放在床榻上坐好,冷哼出声:“你倒是玩的起劲,万一真伤到哪了有你受的。”
说罢,他微微俯身,宽厚的大掌径直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而后动作轻缓地撸起她破损的红纱袖,露出了一截白得晃眼的手臂。
叶慕澄明白了他的意图,抽回手随意摆了摆:“真没受伤,好歹我大部分的本事也是跟你学的,你不信我也得信你自已吧。”
“这是两码事,”萧墨染垂眸与她四目相对,“谁知道你会不会有玩脱的时候。”
“怎么可能,”叶慕澄似是想到什么,突然话锋一转,笑意盈盈地打趣道,“魔尊大人,你莫不是心疼了?”
这回面对她的打趣,萧墨染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蕴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室内诡异的安静下来,叶慕澄像是意识到什么,有些狐疑地看着身前的高大男人。
往常她打趣他的时候,他要么就是回怼,要么就是冷冷瞪她一眼,这头一回什么反应都没有,只一直看着她是个什么意思?
默认?
叶慕澄被自已这个想法惊到了,她“噌”的一下猛然站起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随口说说,魔尊大人用不着放在心上。”
萧墨染自然知道她只是说着玩,往年被她打趣的时候也顺着她的心意配合。
不过现在,他倒是有些不想配合了。
或许是因为他不太满足于曾经那种契约关系了,如今的他变得贪心,只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否则就凭叶慕澄在情商方面的愚钝,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开窍。
眼见少女想要溜之大吉,萧墨染一把将人拉回来按在床榻上坐好,轻嗤道:“你以往打趣完本尊可是乐在其中,如今本尊遂了你的意,你倒是会害羞了?”
许是心里那点好胜心在作祟,叶慕澄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开什么玩笑,我堂堂流吟之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岂会害羞?”
萧墨染微勾唇角,没有戳破她,只伸手在她柔软的脑袋上揉了揉,意味不明地说:“那本尊拭目以待。”
他倒要看看,这小姑娘对他究竟有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等到萧墨染离开房间时,叶慕澄愣愣地摸上自已刚刚被揉了的脑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沉思半晌后,她屈起食指敲了敲腰间挂着的血色铃铛:“幻音。”
幻音一般并不会主动说话,不过如今主人唤它,它自然会给予回应。
“在呢主人。”
叶慕澄轻微蹙起眉头,有些疑惑地问它:“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喜欢我?”
“……”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幻音不用想都知道,但它已经决定了这种事要让叶慕澄自已去悟,所以眼下自然不会去干预她。
它不再说话,只默默地选择了装死。
眼见幻音没有回应,叶慕澄一脸莫名其妙。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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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映照出一道中年男子绛紫色的身影,他背着双手,冷冽的目光扫过阶梯下跪地的侍从,眼中聚起几分凝重。
正是玄冥主。
他若有所思地在原地来回踱步,心中满是疑惑:“那萧墨染向来不近女色,此次却带着传闻与他有染的女子前来梦幽岛,还对外宣称是未来的魔后。”
“而且这女子刚到便惹是生非,致使本主的两名妾室皆命丧荆棘鞭下,当真是与萧墨染一般嚣张跋扈。”
侍从适时开口道:“主上,那女子看上去并非是萧墨染那般性情,不仅娇柔羸弱,身子也异常虚弱,仿佛已患病多时。”
“哦?”玄冥主略显诧异,“那萧墨染带她来梦幽岛又是何意?”
“说是因为那女子身体欠安,来此处调养。”
玄冥主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萧墨染的性情他再了解不过,当年凭借狠辣决绝的手段与超群的实力登上魔尊之位的人,其心机与谋略绝非一般人所能比肩。
他在此时登上梦幽岛,想必是察觉到了自已近期的异动。
然而,只要萧墨染没有确凿的证据,玄冥主便依旧有恃无恐,只不过相较于被动防守,他更倾向于主动出击,将对手牢牢掌控于掌心。
而萧墨染身边那看似柔弱的女子,或许能成为他掌控萧墨染的一个关键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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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精致的各处楼阁纷纷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街道上人头攒动,灯火辉煌。
叶慕澄换了一身月牙色的新衣裳后,本想着先去热闹的街上逛逛,不过苏羽瑶却是先一步找上门。
她狐疑地围着叶慕澄打量了几圈,感到几分疑惑:“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感觉一点事都没有。”
叶慕澄闻言故作虚弱地往床榻上一坐,撑着身子轻声开口:“多亏魔尊大人命人准备了上好的灵药给我疗伤,否则我此刻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方才发生了那样一番事后,苏羽瑶显然没再轻信叶慕澄的话,毕竟当时她暗中给自已递了信号后,魔尊陛下就带人赶来了。
这要说是巧合简直是胡扯。
不过经过这次闹腾后,苏羽瑶也能感受到叶慕澄绝非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隐瞒,但也并没有过问。
反正问了她也不会说。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屋门那。
“请进。”叶慕澄低声说。
侍卫推开屋门,径直将目光投到叶慕澄身上,毕恭毕敬开口:“昭雪姑娘,玄冥主带人前来拜访,说是想为之前的事向你赔礼道歉。”
苏羽瑶一脸鄙夷:“那家伙要是会赔礼道歉就奇了怪了,指不定又是想打什么坏主意。”
叶慕澄自然也知道来者不善,只不过,区区玄冥主罢了,她根本不带怕的,更何况,她与萧墨染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铲除他。
如今他既然主动送上门了,那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院落时,玄冥主一行人已经早早地在门前等候了。
此时夜风徐徐,叶慕澄隐约看见那男人的身影后便计上心来,脚步踉跄几下,她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子就径直倒在了苏羽瑶身上。
“诶诶诶?”苏羽瑶一脸茫然地搀扶住她。
听到声响,玄冥主透过院门望去,就见那少女身姿纤细柔弱,无力地靠在苏羽瑶肩头处,还时不时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声。
他眯了眯眼,打量的目光落在那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上,似是在暗自揣测什么。
苏羽瑶轻抚上叶慕澄的脊背,余光瞥向玄冥主所在的方向,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她眸光闪了闪,长长叹息一声:“昭姐姐,都说了让你待在屋内休息,怎么就非得出来呢?”
见她如此机敏地配合自已,叶慕澄暗自赞许了一会,随即捂住胸口,略微艰苦地喘起了粗气:“既是有客来访,我若不亲自迎接实在是有失礼数。”
她对一旁的侍卫招了招手,吩咐道:“赶紧让玄冥主他们进来吧。”
侍卫点点头,赶忙让看守院门的人将玄冥主等人放进来。
玄冥主走上前,扯出一抹笑意,对着叶慕澄抱拳行礼:“想必您就是昭雪姑娘了,先前内人不知礼数冲撞了您,实在是深感抱歉,臣命人备了些礼想向您赔罪,还望您能收下。”
叶慕澄看着不远处侍卫们从院门外搬进来的沉重木箱,眸光亮了亮。
秉持着不要白不要的理念,她微微点头,露出个温柔无害的笑容:“那就多谢玄冥主的一番心意了。”
见她如此欣然接受,玄冥主反倒抽了抽嘴角。
这时萧墨染踏过院门,一眼就看见站在院落内谈论的几人。
他眉梢微挑,径直走到叶慕澄身边:“夜里风凉,阿昭怎么出来了?若是伤着身子可就不好了。”
说着,他伸手将少女拥入怀中为其取暖。
感受着男人温暖的体温和隐隐窜入鼻尖的檀香,叶慕澄愣了愣,而后张开双臂回抱住他,浅浅一笑:“这不是有客拜访吗,我便想着出来迎接下。”
萧墨染抬眸,一双幽冷的瞳孔落在玄冥主身上。
对方眉头微皱,下意识回忆起了曾经令他不爽的画面。
那一次,萧墨染冷着脸将他打得狼狈不堪,不仅让他在众妖魔面前失了颜面与权威,同时也失去了掌控梦幽岛的资格。
此等深仇大恨,他依旧历历在目,没齿难忘,但眼下并非再度与萧墨染起争执的最佳时机,他只得掩盖住眼底的杀意,淡淡开口:“臣拜见魔尊陛下。”
萧墨染冷冷开口,丝毫不打算顾及他的脸面:“玄冥主既已赔礼道歉了,还杵在这做甚?”
这逐客令的意味显而易见,玄冥主额角青筋暴起,按耐住心中翻腾的怒意沉声开口:“臣听闻昭雪姑娘身子病弱,所以寻了梦幽岛最好的医者,想来为她诊治一二。”
叶慕澄看他一眼,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玩味。
这是来试探她的虚实了?
萧墨染自然也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阿昭的身子自有本尊照料,你瞎操什么心?”
玄冥主义正言辞道:“臣只是想为魔尊陛下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叶慕澄微微勾唇,出声打断了还欲拒绝的萧墨染:“魔尊大人,玄冥主也是一片好心,让他命人诊治一下也无妨的。”
男人垂眸看向眼眸亮晶晶的少女,沉思片刻后勉强答应:“既然阿昭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回屋诊治前,叶慕澄握住苏羽瑶的手拉到一旁,同她讲悄悄话:
“麻烦羽瑶先在这等我一会,晚些时日我们去街上逛逛,梦幽岛这般新奇有趣,我还未来得及一览全貌呢。”
苏羽瑶喃喃道:“可你的身子……”
“只是走走罢了,没有大碍的。”她轻声道。
玄冥主听着两人细如蚊蚋的对话,若有所思。
厅堂内檀香四溢,萧墨染将少女搀扶到木椅上坐下,而后倒了杯热茶喂着她喝下。
见这两人行事如此亲昵,玄冥主饶是对之前的传闻不屑一顾,此刻也动摇了几分想法。
在昭雪面前,萧墨染倒是破天荒的显露出了为数不多的柔情,莫非这女人真的是他的软肋?
他沉思半晌,招来身后白发苍苍的老者。
叶慕澄伸手搭在桌上,隔着一小块白布,让医者为她诊脉。
只见医者目露惊疑之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满面愁容的少女,而后又垂下目光仔细诊断着她的脉象,似是有些不确定。
室内沉默一瞬,医者突然颤着身子跪在地上,惶恐道:“恕老臣无能,昭雪姑娘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恐怕是……”
不待他说完,坐在另一侧的魔尊撑着下巴,冷冷道:“滚。”
“是。”医者惊恐退下。
玄冥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病弱的少女,转身带着人离开。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萧墨染撑着脑袋瞥向叶慕澄,调侃道:“阿昭还真是好计谋,竟连脉象都能做假。”
“魔尊大人谬赞了。”她轻轻一笑。
这事说来还得多亏叶司珩。
年少时他不思进取,时常在练功时悄悄外出嬉闹,被父亲捉住惨遭痛打后,他便深知此法行不通,开始另寻他法。
为了偷懒,他甚至花费诸多心思翻阅典籍,自创了一种可淆乱脉象的丹药,剂量愈大,所伪造的脉象便愈是危如累卵。
借此他佯装患病多日,避开诸多课业,然后被父亲识破他的小诡计,还是免不了被父亲拿着戒尺暴揍一顿。
早在前往梦幽岛前,叶慕澄便已料到这种情况,故而做好炼制这丹药的准备。
所以那医者无论如何诊断,都只能察出她脉象紊乱,且各类余毒深植体内,命不久矣。
不过,这才哪到哪呢?
既然玄冥主已将目标转移到了她的身上,那她何不亲自顺了他的意,主动跳入他自以为是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