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结束了这个暗潮涌动的晚宴。楚湘宁在苏淮年和舒言无奈的呼喊中,坚持完成了守夜,还吃了几个饺子顺应习俗。
楚湘宁把两人都赶回去各自家中拜年,亲自走进仓库选了两份分量不轻的年礼,告诉他们至少住满三五日再回来。
平淡又欣喜的日子过到了十五,楚湘宁让海棠在府上挂了不少灯笼,由苏淮年和舒言编了灯谜挂在底下,说猜中了就有赏。
不少仆人丫鬟请她通融,可楚湘宁说要公正无私,连胡管家和海棠的面子都不给。
于是有些胆子大的,便求到了出题人身上,苏淮年总是转着圈打机锋,说得他们一题没解再多一题。
舒言心最软,总是被一群人夸得一塌糊涂,哭笑不得地提示几句。
理所当然,最后是苏淮年获胜,他写出的灯谜只被解开了三个,舒言以十五个大败了。
“愿赌服输,我无话可说。”舒言无奈地苦笑,坐在椅子上看着楚湘宁无辜眨眼。
楚湘宁被这样瞧了一眼,有那么一丝丝的心软,转而看了一眼苏淮年。可苏淮年才不管,他最知道明哲保身、高高挂起。
“好吧,那便罚你给大家买灯祈福吧。”楚湘宁纠结了许久,想到今天会有许多人去集市放灯。
舒言知道自已的小伎俩成功了,暗自窃喜,“这哪算是罚我,走吧,出去放灯。”
出门后,正是热闹的时候,集市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几人绕了很久,才选到一个不算拥挤的地方。
舒言拿着买回来的油纸灯,额头也被闷出了汗珠,他把蘸好了墨汁的笔递给楚湘宁和苏淮年,“把想要许愿的事情写在上面吧。”
楚湘宁接过纸灯,犹豫了很久不知道写什么。
上川的男女老少都在这个日子走出了家门,把自已对新一年的期盼尽量言简意赅地写在狭窄的纸上,送到最接近云朵和月亮的地方去。
一直跟在几人身后的司晨侧着身体,躲在树下的阴影中看着灯火闪烁的街道。三三两两的人从自已身边走过,只是都把注意力放在灯上,没看见还有人在。
司晨再次避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子,看见楚湘宁正往纸灯上写字。
舒言早就写好了自已的,烛芯在油纸里晃悠悠,闪烁的光亮撞在还未开化的冰面上,呵出的雾气与夜晚中潜藏着的云一样飘渺。他在上面只留下了四个字:心意相通。
苏淮年低着头许久未动,身边站着的一对主仆很是激动,那个带着绒帽的官家小姐看上去年纪不大,水粉色的耳坠随着动作摇摆,脸上满是小女儿的羞涩神态。
“小姐,不如你就许姻缘啊,说不准来年那位公子就会来提亲呢!”身后的小丫鬟开着玩笑,直把人惹得红透了脸才罢休。
那女子娇嗔着推了她一下,含糊着道,“胡说,他才没有那么急呢。”
“急还不好嘛,小姐,老爷都为了您的婚事愁坏了。”
苏淮年略微侧头看着那女子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愿与他心心相印。
恍惚间,似乎对上了视线。那女子猛然见到这样长相出众的男子,略微一愣,随即偏过头去躲开了苏淮年。
苏淮年点头致歉,随即提笔在自已的纸灯上写下了四个字:常伴左右。
墨汁在最后一笔似乎消耗殆尽了,他反复描了几遍,才算是看得清。店家的墨汁磨得不好,其实是堵在毛笔中间,苏淮年一用力,整个晕开,像是一个过分突兀的黑点。
他本想再换一个新的灯,可低头时,正看见自已前方的楚湘宁,她极其认真地写着,头上的珠花在寒风中轻抖。
苏淮年借助那个墨渍,笔尖勾勒出一支同样的牡丹花瓣。
“写好了没?我们一起放吧。”楚湘宁转过身来,一只手却捂住了纸灯上的字迹,笑得灵动而狡黠。
几人把纸灯放开,看着它们载着自已的愿望愈来愈高、愈来愈远。舒言问道,“这样就能实现吗?”
楚湘宁点点头,“一定可以的。”
她想起还跟在附近的司晨,喊了一声,人便从暗处现身,“司晨,你要不要也写一个?来都来了。”
司晨低着头,开口道,“回主子,属下不写了。”他没什么想要的,而真正想要的也是他不能要的。
楚湘宁不再劝,正准备打道回府,人群远处传来一点压抑的哭声。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我的孙女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她的身边围着许多人,他们大概都是失踪女子的家人朋友,此刻那一个个纸灯上写着的,都是期盼与挂念。
看着服装各异,神态却相同的人站在一处,口中念叨着自已失散的亲人。楚湘宁忽然有些不信了,愿望如果真的能实现,那么多的女子又怎么会下落不明。
如果在这样的日子都不能一家团圆,来年是不是也没有什么好期待。
“妻主,很晚了,先回去吧。”舒言上前一步,隔绝了楚湘宁看过去的视线,盯着舒言衣领上掐丝的金线,楚湘宁点点头,沿着司晨率先开辟出的路,离开了人群。
十五一过,这年算是彻底过完了,百姓与朝臣都开始恢复原本平淡的生活,京川府又继续投入了女子失踪案的调查中。
冬日的凛冽逐渐缓和,慢慢升高的温度带来了坚冰的融化。十七的那场雪似乎是最后的告别,一直到了今天都再没落雪了。
楚湘宁换上件薄绒外衫,整个人窝在罗汉床上吃水果。“海棠,这天气也暖和多了,你怎么把这屋里烧得像夏天一样。”
“这是小温大夫特意嘱咐奴婢的,开春之前的日子最要紧,一冷一热容易生病。公主您现在看上去身体好了许多,但可是绝对不能有闪失的。”
海棠用铁钎子翻动着炭火,站起身到了窗前,“奴婢只开一会儿窗子,公主快躲去里间,别被风吹到。”
“我就是因为里间更热才过来的呀,你快说说她,阿言。”楚湘宁撇撇嘴,用指尖戳了下舒言的手背。
舒言把水果刀放下,连连摇头,“妻主,海棠说的对。如果风寒可怎么办,屋里也没有热得过分。”
楚湘宁看谁都不听她的,索性掀开毯子,在屋中踱步。“淮年怎么还不回来?他一定能帮我教训你们。”
舒言笑道,“今日是二公子进军营的日子,驸马去城门口送他,怎么也要下午才回府呢。”
“哼,把淮景安置在禁卫军不好吗,就在上川当值,也不必分开了。常州那么远,淮年这个做哥哥,倒也舍得。”
出了年关,一直沉迷练剑的苏淮景求完这个求那个,说是想要出去历练,自已一个人摸索是纸上谈兵,就得真刀实枪地杀才算数。
老夫人一万个不同意,可耐不住苏淮景念叨,只好请楚湘宁帮忙在禁卫军寻个小差事。
可苏淮年是最不心疼的那个,说着既然要参军便得好好历练,禁卫多少年都不动一回,只是守卫皇城维护治安的差事,可达不到苏淮景的要求。
于是,苏淮年拍板定论,给苏淮景送去了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