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年与舒言离开了高台踏进大殿，原本站在殿中彼此寒暄的人都安静下来，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他们两人身上，暗中打量。
舒言面对这样的时刻反而镇定下来，跟着苏淮年往里侧高处给公主府预留的位子一步步走，远处瞧见自已的父亲，准备去见个面，“驸马，我去去就回。”
“不介意的话，我也该拜见舒尚书。”苏淮年眨眨眼，笑道。
“驸马，请。”
作为六部之一的尚书和侧驸马的父亲，舒平海自然也收到了家宴的邀请，只是他并没有带上妻女，一个人站在桌前与其他人谈话。
“父亲，新年快乐。”舒言快步上前，看着旁人走远，抬手介绍苏淮年，“这是苏驸马。”
“尚书，新年快乐。”苏淮年点头算是行过礼，作为驸马，他的身份是不需要放低的。“没有上门拜访过舒尚书，晚辈失礼了。”
舒平海立刻补上一个礼，退开半步摆手大笑，“驸马折煞了，小儿在府上若是给驸马添了什么麻烦，随意管教便是。”
舒言没说话，他知道苏淮年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也不会刻意为难他。
“尚书哪里的话，侧驸马做得很好，如今同在公主府，都是为了公主做事的。”苏淮年客气几句便准备离开，看了一眼舒言，“你先与舒尚书闲聊吧，我回位子上等她。”
舒言应下，侧头喊舒平海说话，“父亲，近日母亲和韵儿可还好？父亲...父亲？”
舒平海的视线依然追随着离开的苏淮年，久久收回视线，轻拍了下舒言的肩膀，“很好，她们都很好，只是有些惦记你。”
“...可如今儿子不能回府过年，过几日一定回去看母亲和妹妹。”父亲的反应舒言看在眼里，但并没有第一时间询问。
“不必！”舒平海果断地摇头，“不用总是想着我们，你能在公主府立住脚才是最要紧的。”说到这里，他把声音压低，“你不仅要立住脚，更要让公主时刻记挂着你、心疼你。”
舒言面色一滞，“父亲，你在这里说这些做什么，也不是心急的事，儿子有打算的。”
“总之你要尽快在府上能够说上话...”舒平海苦口婆心的劝。
“父亲！”舒言忽然开口打断了父亲的话，语气略带薄怒。
“...好，父亲是担心你在公主那过得不如意，没有旁的意思。”舒平海意识到自已说得太多，自已的儿子是个有主意的，说多了反而让他怀疑。
“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且不论孝与不孝，只是念叨你几句便生气了。”
他太了解舒言，很清楚从小到大什么说辞能让他听话。果然，舒言立刻收敛了情绪，微微低着头，“父亲莫怪。”
“好了，这样的日子别不高兴，回去吧。”
告辞了舒平海，舒言方才的神态转瞬散去，好看的眉微蹙，心中略有疑惑：父亲似乎和平日里不太一样，有些过于急躁了。
虽然觉得古怪，但又没什么别的问题，舒言左思右想，可能确实是担心自已的缘故。
走到位子上，苏淮年已经坐下斟了一杯酒，没有喝，只是看着水面上烛火的倒影。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苏淮年随口问道，“稍后湘宁便过来了，别叫她担心。”
苏淮年对于舒言的心事不感兴趣，也不想探究背后的事情，只是好意提醒。
“...好。”舒言回过神，调整了情绪，暗道自已不周全。“刚才你我看到的，是不是得告诉妻主？”
“淑妃和曲广侯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苏淮年压低声音，与舒言之间隔着一个位子的距离。
舒言环顾四周，发现侍奉的宫人不在，其他的大臣更是有意避开他们，便轻声回答，“妻主已经告诉我了，包括联络朝臣的事情。”
“据我所知，曲广侯的封地就在济州，虽然理论上他应当前往封地，但皇上准他留京。”苏淮年捏着金酒杯转了转，酒水在暖光下浮起波纹。
“...济州，李常平！”舒言立刻想到方才巡逻的李常平，将此事联系在一起的他只觉得背脊发凉，“也就是说，曲广侯他...”
苏淮年摇头，声音更轻，“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猜测，皇上一定掌握了什么。换言之...”
“换言之，他就快走到头了。”舒言接住话头，把自已面前的酒盅端起，安静地喝完了。
两人相视一笑，苏淮年接着说道，“听三殿下的意思，淑妃手上有曲广侯的把柄，交出来或许可以免于牵连，所以才会如此劝诫。”
“那就是名单。”舒言从喉咙溢出一声轻叹，带着愈发浓厚的酒香。
“这份名单一定牵扯众多，若要斩草除根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想来要出了年关，甚至开春。”苏淮年喃喃道。
说到这里，舒言回忆着自已用嘴型看到的话，发现了一处不对，“可是，我记得淑妃说：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还能屈打成招吗？这是什么意思？”
苏淮年皱眉，却没想到其中的关窍，正在这时，楚湘宁提着裙摆的身影进入视线，她一连谢绝了几位大臣的敬酒，脚步轻快地向着两人而来。
“具体还不清楚，湘宁来了，剩下的回家再说。”
下意识地，舒言很喜欢这个家的说法，扬起一个明朗的笑，看着楚湘宁逐渐靠近。“妻主，快来坐。”
“来了！”楚湘宁刚刚从父皇那讨了好东西，此时正高兴，后面一个侍奉的宫女小碎步赶来扶着公主的裙角让她坐在位子上。
“你们等好久了吧，遇见文姨说了些话，只不过我才不想打扰她和父皇，便溜出来了。”
苏淮年宠溺地看着，把自已桌上那碟核桃酥换过去，“没有等很久，还和舒言一起看了一场戏呢。”
楚湘宁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可这两人统一口径，谁也不接话，就是吊着她的胃口。“好好，你们两个也有悄悄话不想告诉我了。”
舒言低低地笑，给楚湘宁倒满了酒，“我们可不敢瞒着妻主，回...家再说。”
楚湘宁咽下嘴巴里的点心，动作飞快地从舒言桌上拿了一块放在自已的盘子里，怕被人发现偷吃，“好吧，那回家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