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些原因，楚湘宁并没有随着另外两人一并前往京川府。等到王志晋回到公主府兑现诺言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舒言坐在楚湘宁身侧，神情略有严肃。端着茶碗的手轻轻放下，看着两人朝着正厅而来。“妻主，他们回来了。”
楚湘宁抬头望去，王志晋的模样与离开时并无分别，甚至更加镇定、更加平静。
“下官叩谢公主殿下！”他三步并作两步，连在他身旁的徐长岚都没能拦住，王志晋在楚湘宁面前跪下，重重地磕头。
楚湘宁被他的模样吓到，一时愣神，谁料到片刻间，王志晋的额头都已经磕出了血来。
“快起来。”楚湘宁略一抬手，徐长岚将人拉起，只见王志晋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一双眼睛迸发出深沉而坚定的光，低头躲避她的视线。
“若非殿下慧眼，下官此生不能再见她一面。若非殿下出手相助，下官依然被蒙在鼓里。”王志晋的声音冷静到可怕，完全不像是一个眼见心爱之人惨死的可怜人，“请殿下放心，接下来下官所说字字属实！”
楚湘宁沉默片刻，点头回道，“好，你只需说实话，本宫自有安排。”
王志晋不再等待，开口说出了一个有些荒唐且令人脊背发寒的故事。
四个月前。
“彩蝶姑姑，您说的是真的？”王志晋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站在皇宫侧门，有些迷茫。
彩蝶模样生得极美，此刻她灵动的眸子轻眨，“当然，这就是屏儿托我给你带的话儿 啊。”
“那她有没有说因为什么？是我上次给她送衣裳晚了些？”王志晋在心里把惹她生气的可能性全都过了一遍，更加不知所措。
王志晋与彩屏本是同乡，因彩屏身在宫中不能离开，家里的亲人便会托王志晋给彩屏带些东西，聊表思念。
“具体的，那我就不知道了。”彩蝶压低声音，盯着有没有太监宫女路过此处，“但是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劝她的，只是今天她不会过来见你了。”
王志晋的怀中还揣着给彩屏带的两个糖油火烧，虽说宫中吃得很好，但是彩屏就爱吃这样的小吃食。
此刻，他觉得这火烧有些烫人，总让他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开口笑道， “那就劳烦姑姑帮我说些好话啊，我改日再来见她。”
挨到了约好再见彩屏的日子，王志晋用身上攒下的一点月银给彩屏买了一支珠花，拿上一包芝麻饼又往皇宫走。
离换班还有两个时辰，他加快脚步，想着能多与彩屏聊上几句。可到了门前，等着他的还是彩蝶。
王志晋强压下心中的失落，问道，“彩蝶姑姑，她还在生我的气吗？”
彩蝶面上显而易见的焦虑让他心里一咯噔，平日里拿刀枪的手也发起抖。
“她早就不生你的气啦，只是前些日子天气冷，她早起给娘娘采露水，染上了风寒，眼下喝了药睡着，怕是不能来见你了。”
王志晋的一颗心悬了又落，手上的东西不知道该不该给彩蝶，思来想去只把那包芝麻饼递过去了，“那...姑姑能不能帮我把这包芝麻饼带给她，她爱吃这个。”
“好好，我肯定看着她吃。”彩蝶笑道，“你就放心吧。”
王志晋一阵心悸，那种没着落的感觉卷土重来，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可回了营帐也整晚没睡着。
说到这里，原本安静的院外扬起风声，停了几日的风又带来了细雪，烧好的炭盆放在正中，舒言瞧了一眼门外将落未落的夕阳。
“回殿下，原本我与她是定好每月只见两次。但那时候，我心中总是有不好的预感，便趁着一日进宫与护军长述职，托人带话给永和宫，想要见她。结果这一次，我连彩蝶都没有等来...”
事发之后，楚湘宁便将有关于彩屏和彩蝶的所有信息都告知了苏淮年和舒言，此时两人对视一眼便明白，这是到了彩蝶失踪之后的事情了。
紧接着，王志晋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像是易碎的干花瓣，轻轻落下，“我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宫女...”
... ...
“什么？淑妃娘娘要见我？”王志晋近日浑浑噩噩的神经在这句话的驱使下绷紧，“是有什么吩咐吗？”
当时，王志晋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与彩屏的心迹。
怀揣着坚定与执着，他跟着这个陌生的宫女朝着永和宫的方向去。余光环顾四周，彩屏与彩蝶竟然都不在内院。
“王志晋。”永和宫的正殿很大，却并不明亮。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那声音中带着的气势不容小觑，他当即下跪行礼，“见过淑妃娘娘。”
他没有抬头去看，却能感受到那殿中的黑暗，是多少颗珍稀的夜明珠也无法照亮的。“请淑妃娘娘吩咐。”
“关于你和彩屏的事情，本宫已经知道了。”
“娘娘，卑职...”王志晋心中焦急，生怕因为自已的原因，让彩屏在宫中受了委屈。
“不过。”淑妃娘娘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要想本宫同意你们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但彩屏是本宫身边...最得力的，自然舍不得。”说到彩屏，淑妃曾有过短暂的沉默，再开口时的声音带着一点惋惜、一点愤怒。
“你须得为本宫做一件事。”
看着水葱的指尖儿上带着的金丝护甲遥遥一指，王志晋心中大喜过望，先磕头谢恩。
“这件事不会与女子失踪案有关吧？”听到这里，楚湘宁略微坐直身体，上半身微微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
“殿下聪慧。”王志晋毫不犹豫地点头，“淑妃娘娘想让下官做的，便是为她寻来十名女子，事成之后，便会准许彩屏出宫。但如今想来...早在第一次彩屏没出现，便已经...遭遇不测了。”
王志晋依然没有显现出半点悲伤，但舒言却没有错过他的变化，王志晋的拳头紧紧攥着，死死咬着牙，像是为了不让自已像野兽般咆哮。
“对于这十名女子，她的目的是？”楚湘宁接着问。
“回殿下，淑妃娘娘并没有说。那时，我虽然答应下来，但因为不清楚缘由，其实非常犹豫。淑妃娘娘后来派人给下官送信，说尽快。一月之前，又传话说，先不必了。”
“等等！所以说，你根本没有动手？！”楚湘宁不可置信，没想到线索追到了这一步，还是没有更多决定性证据了吗？
结果，王志晋开口道，“是被抢先一步。”
楚湘宁神色一凛，有了！真正的幕后凶手！她一直以来觉得异常的源头！
“你知道小桃失踪的事情？！”徐长岚更是激动地站起身来。
“回徐大人，她就是在我面前被抢走的。当日，小桃作为原本定下的目标，我约她到北街一处茶馆见面。但我刚到大堂，便觉得脖颈一痛，随即失去意识，再醒来，人已经躺在了医馆中。”
几人过分激动的情绪慢慢冷静，想也知道，王志晋并没有看到幕后之人的模样。可对于楚湘宁来说，这无疑是她心中猜测的最好佐证。
夜色渐浓。一席话过，已经是月出。徐长岚带着王志晋起身告辞，但在离开之前，王志晋看见了楚湘宁原本放在书桌上的那些失踪女子画像，盯着小桃的那一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下官想起一件事，需要告知殿下。”
“淑妃娘娘要的，是未出阁的、 二十岁以下、样貌出众且没有心上人的女子。”
等到两人离开公主府，楚湘宁再次拿起那些画像，反复查看，有些苦涩地回头对舒言勾了勾唇角。
“看来...是我想错了。”
舒言刚想开口询问，已经休整了一日的司晨从门外请见，面上不见半点疲色。
“主子。”司晨站在廊下，略有迟疑后开口。“关于王志晋所说劫走小桃的人，属下或许有眉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