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百姓们的呼喊咒骂声,楚湘宁数日没睡好的旧疾也在这样的吵闹中爆发出来,头痛得眉心微蹙,呼吸也不顺畅起来。站在她身侧的司晨瞬间察觉出主子的异样,开口道,“主子,不如主子先回去吧。”
楚湘宁摇头,抬步上前,将自已暴露在百姓视线之中,大声喊道,“诸位!恳请诸位听我一言!”
凛冽的寒风中,撕扯扭打在一起的百姓和捕快听见这样的声音都愣了一下,抬眼看去,就见一个容姿清丽的女子站在台阶上,佩环锦袍,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想必各位百姓们还不认得我,我是当朝公主,如今出现在京川府,正是为了查清滋扰京中安宁的案子!各位稍安勿躁...”
“一个有悖伦理、无法无天的公主来凑什么热闹...”开口的人声音不大,但在寂静时却格外清晰,楚湘宁的话被打断,一时间怔在原地。
“住口!公主面前口出狂言,如此放肆!”徐长岚被这话惊得身体一抖,他虽然有所耳闻百姓对楚湘宁的负面言论,可却没想到有人敢当面议论皇室,这已经是可以杀头的大罪了。
司晨不敢置信地望向出声的女子,浑身阴冷的气势瞬间放出,抬手便要冲过去。
“司晨!”楚湘宁眼疾手快将人拦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我知道!各位对我行事作风颇有微词,但在命案面前,我恳请各位先将对我的不满放在一边,毕竟各位的安危比起我的名誉更为紧要!”
“今日各位聚集在此,想必是听说了一些关于京中女子失踪的事情!各位对案子的关心,便是对京川府最好的支持!我代父皇,谢过各位百姓的信任与重视,也向诸位保证,定将为祸京城的凶手捉拿归案!”
楚湘宁一席话落,头痛更甚,有些摇晃着站不稳。
“说得好听!可殿下能做什么?!凭什么保证!”
听见这样的话,司晨紧咬着牙站在楚湘宁身前,没得了楚湘宁的令,只能站在原地狠狠瞪着每一个出声的人。
“问得好!请各位安心,京川府得力,寻得了关键的线索!我既是女子,更懂得其中的危害!便是以身犯险,也绝不让凶手逍遥法外!”楚湘宁正色,说出的话也不作玩笑,这样的气场让方才还在质疑的百姓也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间不再做声。
徐长岚心道楚湘宁这话虽是为了安抚民众,但也足可见楚湘宁对于此事的决心了。
“你是公主殿下!自然有人保着有人护着!哪比我们这些命贱之人,谁在乎我们的安危和死活!”楚湘宁眼神骤冷,锐利地找到了出声的那个男子,看得他不敢抬头。
若说先前的话是单纯的诋毁个人,楚湘宁倒也忍得。可这种话便是暗指皇家不敬民爱民,那是断断不能容忍的。
“这位公子,你几次三番出言狂悖,百姓稍有安心你就故意唱反调,到底是何居心!如此扰乱京川府公务,不让他们专心破案,莫非你是凶手或同伙不成?!”楚湘宁掷地有声,不怒自威。许多百姓再不满楚湘宁,也在这样的气势下信了几分,纷纷转身怒视那个出声的人。
徐长岚摆手,一个小捕快挤进人群,按住这个作乱的男子。“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妹妹的哥哥,情绪激动又有什么过错!我是出言冒犯公主,但也只是想找回我的妹妹!”男子的手被反背在身后,不得不压低身子。可说着说着,便悲痛地涌出眼泪来,在一众人面前开始嚎啕大哭,“杀了我又如何!若是能换回我那妹妹,死又何惧!”
他哭得实在伤心,原本准备冲上去的百姓们也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徐长岚叹了口气,也觉得心酸愧疚,“罢了,放开他。公子,方才多有冒犯,京川府保证,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最终,在徐长岚和捕快的安抚下,聚集在京川府前的人群慢慢散去,只留下楚湘宁和司晨还站在台阶上。
司晨转过身,看着楚湘宁苍白的面色,狠狠地皱着眉,心里还是有气。他上前轻扶楚湘宁,“主子,属下送您回府歇着吧。”
楚湘宁头痛得厉害,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便眨眼道,“好,司晨送我回府吧。对了,请徐大人拿一份名单回去看吧,如果不方便,就改日登门...”
原本低头扶着楚湘宁的司晨正在认真听主子的吩咐,突然感觉手臂一沉,一个躯体就落到了怀里。方才还在朗声安抚百姓的女子忽然失去力气,明明还还活着,却比司晨处理过的每一具尸体都让他觉得冰冷。
“主子?主子!”
午时,礼部尚书府。
“好了,母亲,您歇一会吧,别忙了。”舒言跟在母亲身后,看她一会儿去盯小厨房的菜,连哪道菜摆得远近了都要亲自对过,冬日里也忙出了一头汗。
“虽然你才成婚不久,离家不过几日功夫。可娘就是觉得你很久都没回来一起吃饭了,你就让娘忙一忙啊。”方晚捏着丝绢帕子的手在舒言的掌心拍拍,让他先坐下。
舒言心中喜悦,可想到自已不能在父母前尽孝,也觉得愧疚心酸。
“哥哥,你回来之前,母亲可是高兴得不得了,连父亲都整日笑呵呵的呢。”舒韵坐在另一侧,给舒言夹了一筷子白灼菜心,“这是哥哥最喜欢的,快吃吧。”
坐在主位的舒平海今天心情也是格外的好,竟亲自抬手给舒言倒了一杯甜酒。舒言连连推辞,站起身道,“哪有父亲为儿子斟酒的道理,父亲!”
舒平海大手一挥,按着舒言让他坐下,“这有什么的,如今你是公主的侧驸马,所谓先君臣后亲疏,我与你母亲还有韵儿原本是该给你磕头行礼的,这一杯酒你怎么当不得了?”
舒言看着杯中的桂花甜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思量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像是斟酌许久,方晚还是开口问道,“公主她对你怎么样?她喜欢你吗?还有...那个驸马可难为你了?”
舒言毫不犹豫地点头,看着满含担忧地望着自已的三个人,“公主她对我非常好,驸马也很厚待我。母亲,我在公主府过得很舒心。”
虽然,她还没有喜欢上他。但他从不认为肌肤相亲是评价心意的唯一标准,所以没有圆房更不代表楚湘宁对自已不好。
方晚松了一口气,只是点点头,“你觉得好那便好,只是言儿,你得分清宠与爱的区别,不论是宠还是爱,只要你得了一样,公主便不会冷落你。”
舒言听着母亲的话,沉思片刻。在心里回道:他去爱,她能宠自已便足够了。
“多谢母亲教诲,孩儿明白了。”
这一餐饭吃得温馨,连外面的冷风都歇了下来,虽说今日是回府探望,但舒言到底是公主府的人了,不能在尚书府久留,陪着舒平海杀了一盘棋就准备离开了。
一家人送舒言直到门口,还没等到舒言上马车,就见公主府的马车急匆匆地过来了,驾车的正是胡山。
“侧驸马,快上车回府去吧。”胡山到底是在公主府做了许多年的下人,看礼部尚书一家人都站在门口,没直说楚湘宁今日在京川府遇上百姓后昏倒的事情,只说让舒言坐上公主府的马车回去。
舒言看着胡山那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便有了几分估计,连忙转身向家人道别,寻康提着些准备带回去的衣裳,跟在后面。“父亲,正好就不用府上的马车送我回去了,天寒地冻的,我这便回去了。”
舒平海觉得有些古怪,但到底什么都没问,只是摆摆手,看着胡山一扬马鞭,随即消失在青砖路尽头。
转过身,看见自已夫人和女儿望向自已的眼神,舒平海得意地笑了,“看来,他还算是能用。”
舒韵在手心呵了口气,不耐烦地道,“先进屋吧,这么冷,还得送他到门口。”
方晚将手上的暖炉递给舒韵,抬步往回走,“想不到那个驸马竟是个好相与的,那言儿得什么时候才能出头?要是个不懂事的,倒还好办了。”
舒平海哼了一声,“不能出头那是他没本事,不过也无所谓,只要他能博得楚湘宁一点信任就算有用了。”
“老爷说的是,原本就是不指望的。”方晚点点头。
舒韵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看来,还是要我们给哥哥想办法了,按部就班哪有杀人诛心来得好看又彻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