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在挽风阁门口的山青见两人并肩走出来,苏淮年先开口问道,“二公子在地下室吗?”
“是的,二公子去地下室问话了。”山青回答。
楚湘宁淡淡一笑,“走吧,带路。我们也去见见他。”
公主府的地下室位于东南方向,往日很少用到,算是半个仓库。多亏了连郁来到府上,这里总算是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苏淮景无奈地弯下腰,从木桶里取出半盆水,泼在连郁身上。“大哥,只是说说你刺杀公主的原因和背后的人,怎么就这么困难!”
连郁屏住呼吸,垂着眉眼看了一眼胸前勉强不再渗血的伤口,早上那个小大夫给他包扎的绷带又打湿了,黏在身上。他好笑地看了一眼苏淮景,“什么意思?看天气太热,给我洗澡?”
苏淮景听见这话,眼睛瞪得老大。想起温闻雨的话,咬着牙回答,“要不是温闻雨说你这个破体质严刑拷打就会直接暴毙,小爷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给你洗澡,我疯了啊?!”
“你消消气吧,既然没别的办法,不如好生歇一会。你天天来这地方盯着我也没用的,我虽然年纪轻轻,但做杀手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连郁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毕竟从他被带到了公主府就没吃过什么东西。
“你的职业操守我管不着,问题是,现在乌沙阁都被一窝端了,你给谁保密?”苏淮景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不是我们提前把你带回来,你也得蹲大牢、掉脑袋!”
连郁一愣,随即语气犹豫的问,“乌沙阁没了?”
“没了,连带着留守的人全都被带到上川,现在正在京都府关着呢。”
听见连郁叹了一口气,神色中有着浓重的失望,“一群废物,害得我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你想做什么?”苏淮景捕捉到他的言外之意,却被他看过来的眼神震了一下。
连郁的神情阴郁又愤怒,眼底压抑着的恨意如潮水般涌动,“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情绪确实突然,但苏淮景常年习武,不会轻易地被这种攻击性压倒,他又舀起一瓢水,对着连郁的脸泼过去,“你凶什么!还被吊在人家的地下室里,就不会学乖一点?”
“有本事你把点穴给我解了!看我不打得你面目全非!”连郁简直不敢相信苏淮景的所作所为,简直毫无逻辑又不讲理,他心中方才升起的阴郁被一瓢水浇灭,呛得他咳嗽。
“快交代!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你们计划之中都有什么人参与!”苏淮景根本不理他在气什么,把水瓢扔回桶里,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远处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苏淮年一回头,发现是楚湘宁和苏淮年。
“殿下,哥哥。”苏淮景从椅子上弹起来,将椅子留给楚湘宁坐。
“又是你...”连郁看见苏淮年就气不打一处来,毕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他重伤的人,“想不到你有这样的本事还愿意居于人下?不过她是有点小聪明,可惜还是太弱。”
“好好说话!”苏淮景站在连郁身边,用手肘拐了一下他的肚子,连郁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再次崩裂,在胸前晕开了红。
“咳咳...那个小大夫不是说了不让你打我吗!死了怎么办!”连郁的声音有些急躁,声音里带着一些恐惧,这倒是让他真的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了。
楚湘宁忽略自已隐隐作痛的手臂,轻声笑了,“你这人倒是古怪,身为杀手,任务失败就是死路一条,你这么怕死倒是跟寻常的杀手不一样。”
“随便你怎么说!”
“今时不同往日,既然你已经输了,不如就回答我们的问题,不至于自讨苦吃。你把这条命看得这样重要,自然不需要为了一些没必要执着的东西就这样死了吧。”楚湘宁的声音平和且温柔,无端地让人想信任。
连郁盯着楚湘宁看了许久,久到苏淮景在他后脑上锤了一下,他有些愤怒地瞪了一眼苏淮景,随即说道,“好,我既然落到你手里就无话可说了,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但我也有个条件。”
楚湘宁觉得连郁其实没有资格与她谈条件,但连郁身上有许多古怪的地方,并不像一个普通的杀手,她很好奇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她无法帮连郁完成的,索性点头,“你说说看。”
“很简单,我可以为你提供证据,但相对的,我要你保我的命。”
“你身手奇绝,还需要殿下保你的命?”苏淮年挑眉,站在一侧打量着连郁。
“不是指这个方面,直说了吧,我需要你们国库里的无心荷,你也许能帮我弄到。”连郁侧过头,不再看楚湘宁,只是等着她的回答。
无心荷!楚湘宁捏着扶手的指尖收紧,身体微微颤抖,眼睛不受控制地湿润,她抬手挡住了视线,做了一个深呼吸。
“...无心荷,我不能给你...”楚湘宁咬了咬牙,有些哽咽。她竭力控制住自已的情绪,用泛红的眼睛回看连郁,“如果你说的是这种保命,或许会让你失望,无心荷不会让人起死回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我会给你提供证据、也能帮你杀人...”连郁说到这,如同想要糖吃的孩童一般急切又渴望,忽地想起了什么,那双带着色彩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罢了...你放我走就行了。”
随后他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毫无保留地说着他所知道的事情,“这次刺杀行动是大皇子找到了阁主,乌沙阁并不接皇室的单子,但大皇子给了他黄金,并许诺他事成之后还有额外的好处,具体内容我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阁主为了保证这次任务成功,找到了我,并且给了我十两黄金...虽说我对钱不感兴趣,但...他说能够帮我见到大皇子,并且完成我一个...心愿,总之,那些金子应该还在我之前住的地方,上面有大皇子留下的痕迹也说不定。”
“你们去京郊西北面的林子里找吧,我搭了个遮雨的小棚子,黄金放在棚子后面的一棵树上面。”连郁竹筒倒豆子般把话一口气说完,“行了,放我走吧。”
苏淮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黄金你就放在树上?”
“呵,十两黄金,便是万两也买不到无心荷啊。”连郁回答。
苏淮景还想说些什么,楚湘宁轻轻摆手,“放了他,让他走。”
看着连郁拢好衣裳,摇摇晃晃地走到太阳底下,提气运功,咳出一些血丝,身形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如同无法归家的燕,回到了勉强找到的黑暗中,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