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宁时刻关注着李若春的眼神，看她久久不语。
忽然开口轻喊道，“啊，阿晨！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楚湘宁忽如其来的戏份给司晨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抬手在他后背上狠狠拍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配合起来。
李若春看着方才还淡然自若的男子，忽然闭了闭眼，整个人跌坐在地，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难道是药效发作了？
李若春惴惴不安地跟着喊了一声，“...这位小郎君？”，这迷药不是假的吧，效果也太是时候了。
“小郎君是你能叫的吗？”云南叶终于看够了戏，想起自已也是台上的人，恶狠狠地瞪着李若春，“若是他有半点差错，小心你的脑袋！”
楚湘宁半蹲着，将司晨挡在自已宽大的衣袖之下，余光看见他已经从怀中摸出了那把匕首。
李若春直了直身体，也看出这群人今天就是来找麻烦的。
“怎么，我的脑袋好好的在呢，云大人。”
云南叶并不意外身份暴露，春娘在地下一手遮天，抓着的把柄比天上的星星都多。
“哼，真不知道春娘还能威风几时，改日上了公堂，这些为非作歹、丧尽天良的事做了这么多，怎么说得尽啊。”云南叶扬眉。
“说不说得尽又能怎么样？云大人莫不是忘了春娘身后是什么人了吧。”
云南叶轻飘飘地摇摇头，“没有永远不变的风向，谁知道今天是不是李家倒的那天呢？”
李若春只觉得云南叶无知，整个北离的四成人脉银钱都握在李醉手里，岂是说倒就倒的？
“好了，云大人。今日这浑水您也趟了，梁子呢，云家早就和李家结下了。”李若春转转手指上的指环，随意地说道。“来了，就都别走了！”
随着她一声令下，隐藏着的黑暗中立刻闪出数道身影，弩箭上弦，紧紧地绷着。
楚湘宁示意司晨先不要动作，站起身款款走到正中。
“李若春，你可要想好了。现在乖一些，之后还能死得痛快点。”
李若春盯着楚湘宁，却未在她的面孔上看到一丝恐惧，“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湘宁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说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独自一人到你的地盘上来吧。”
随即，兵卒整齐的行进声传来，待到李若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已的住处已经被死死地包围了。
而为首者，正是云艾。
云艾阔别向前，长剑出鞘便直接搭在了李若春的脖颈，因为身量较高，站在她面前，像是上位者的俯视。
“一个李家旁支的小娃娃，真是无法无天了？”云艾垂眸，用极其轻蔑的口吻笑道。
“云艾！ 你居然敢动用私兵打上门来，你有没有把李家放在眼里，把帝姬放在眼里！”李若春的手被人反剪在身后，眼神里流露的是绝对的自信。
云艾笑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忍着李醉那老婆子是为了不给帝姬添麻烦，真当我云家怕了。”
“演给你看的东西，当真就太可怜了。”
她右手微微用力，在李若春白皙的锁骨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线，下巴轻点，“还不快让你的人都老实点？用兵器对着人，很危险的。”
李若春再嚣张也明白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云艾带来的人太多了，她现在还是保命要紧。
将院中的人尽数镇压，云艾才转头看向楚湘宁，“怎么样，宁儿，没事吧。”
楚湘宁摇头，“我很好，祖母。多谢您前来帮忙，把您牵扯进来了。”
云艾拍拍楚湘宁的肩膀，压低声音回答，“早晚有这么一天，和你没关系。淮年那孩子非要亲自去皇宫送信，我瞧他稳重，还是让他去了。”
“如果真能像你计划说的那样，这次说不定，真能挖下李家这块坏疽。”
楚湘宁点点头，“祖母放心，只要淮年能在江家的帮助下进到皇宫，他一定能说服凤君的。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为了提防李家临死反扑，洛水的安全还要祖母多费心。”
参天大树即便被连根拔起也是会砸死人的，李家明处暗处的势力绝不止他们能够查到的这些。
若想真的解决，就得斩草除根才行。
此时，楚湘宁才想起最初的目的。
她扬声问被捆成了麻花的李若春，“冷乐在哪儿？”
此时的李若春把祖孙俩的对话听了个三三两两，脑子里把云艾的子女翻来覆去想了个遍，才回过味儿来。
云艾两女两子，加上云南叶前些日子新生的孩子，一共三个孙子。
她只有一个孙女。
那就是她嫁去东辰却早逝的大女儿云南枝的孩子，东辰公主——楚湘宁。
此时，看着楚湘宁靠近自已的绣鞋尖儿，李若春的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尽管是她中了算计，可也确实带走了楚湘宁的人。
惹上东辰唯一的公主，李家还能保住她吗？或者说，还会保她吗？
“...你什么意思？”
楚湘宁不愿与她多说，“我要见冷乐。”
“...最北面...的柴房里。”
好安静。
顾汜从未觉得这处阴冷肮脏的柴房如此安静。
没有软鞭的破空声、没有烙铁滚烫的嘶嘶声、没有血液落地的滴答声。
除了冷，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彻底熬过了这次毒发，整个人如同被水冲洗过般湿淋淋的。
衣裳在冷风中漆在背上，蒸腾的热从身体里攀上肌肤，却没办法烘干汗涔涔的胸膛。
在浑浑噩噩的时间里，顾汜用指尖数着自已身上新生的伤疤，又添了九道。
算是个吉利数字吧。
他憋住一口气，咬着牙让自已躺平在木板上。
光洁的背刮上粗糙的木刺也毫无察觉，顾汜盯着摇摇欲坠的房梁开始胡思乱想。
楚湘宁到底行不行？
不会反而被李若春抓住了吧？
那个面瘫会不会已经中了招了？
李若春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顶住的。
他不会反水吧？
顾汜奄奄一息地躺着，除了脑子之外什么都动不了。他越想越乱、越想越可怕，甚至想到了面瘫帮李若春抓住了楚湘宁这种剧情。
他忽然想起自已第一次见楚湘宁时，她向自已投来的眼神。
毫无觊觎，没有轻蔑。
顾汜突然没来由地后悔，不是后悔相信了楚湘宁，而是觉得不该把她卷进北离的事里。
他竟然想再看一次那种目光。
他十年都没有见到过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