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河，昏暗的房间内。
意识模糊的顾汜坐在地上，身体靠着紧闭的门板。
有几道压低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牵扯着顾汜混沌的思绪。
“诶，听说了吗？”
“瞧你这个模样，有什么新鲜事了？”
“刚才主子回来了！”女人有些得意，似乎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场面。
“...所以？”
“主子带回来一个男的，连面纱都没带，我一眼就看见那模样了！”
这下那人好奇起来，听对方描述，先是不相信。
“你胡编的吧，哪有这种模样和身形的男子。”
“真的，不信等会儿咱俩换班，偷偷去看一眼？”对方怼了怼她，试探着说道。
一门之隔的昏暗中，顾汜从不断卷起的疼痛中喘息片刻，脱力地趴在身旁的木板上。
听见两人的形容，他居然毫无理由地想起了跟在楚湘宁身边那个面瘫。
等等！
顾汜忽然渗出一丝冷汗，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扯过还干净的里衣捂住腹部新的伤口，用一旁自已挣脱开的麻绳固定好。
“楚湘宁...你到底出了什么馊主意了...”
这时的顾汜显然没有意识到，漆河即将要唱一场大戏，而他是那个不得不配合的主角。
另一个房间里。
春娘走进房间，一错不错地盯着烛光下的司晨。
她所料不错，在这样的映衬下，男子的清冷中更增加了几分神秘和孤独。
这样的新苗子，她已经想到了好主意。
“既然你说学什么都可以，那不如，我教你点新鲜的。”
春娘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司晨，反手从身后拿下一把剑，锃得一声，拔出鞘来。
“教你舞剑。”
司晨看着那柄锋利的长剑，烛光涂抹在刃上，像是染了擦不净的血。
“楼主，男子是不能用剑的。”
春娘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剑给你是用来跳舞的，又不是杀人的。出其不意，才能占得先机。”
注意到司晨的表情，春娘发现他除了说几句话，似乎根本没有表现出的那样情绪丰富。
她转身点起香炉，不紧不慢地坐回椅子里等药效发作。
她不喜欢男子在她面前太体面。
司晨抬眼看了下炉中飞起的雾，仿若雪白的丝带，直缠上房梁的横柱。
呵，这种分量的迷香，连十岁的他都放不倒。
估算着时间，楚湘宁再有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楼主，还不教我舞剑吗？等下就没时间了。”
与此同时，在一众府兵跟随下的楚湘宁，已经穿过了通往漆河的暗道，云南叶嘀咕着，“不对啊，这暗道居然无人把守。”
“司晨已经把人都解决了。”楚湘宁回答道。
以司晨做暗卫多年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几个人，还不难。
众人有一瞬间的震惊，云南叶感叹道，“好厉害的男子！”
楚湘宁半弯着腰走出圆门，这才看清了漆河的全貌。
“真想不到，洛水地下居然有这样一番景象。”
云南叶以前也是跟着同僚来过的，当然是在云艾不知情的情况下。
“可不是，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我们一路往北去，春娘的住处很显眼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前走，一时间竟然无人上前阻拦。
大多数人除了生意之外什么都不在乎，只远远地看了几眼，便接着叫卖起来。
楚湘宁观察着，发现这些人即便认出了府兵身上的衣裳，也没有要逃跑的打算。
似乎对他们背后的人有着极度的自信。
“哼，你看出来了吧。”云南叶挑眉道。
“他们居然没有半分顾忌。”
云南叶努努嘴，示意楚湘宁看右手边一个睡着了的女人，她面前的摊位上摆着几样质地新奇的小摆件，都是手工制作的。
“瞧见没，那可是正经骨头做的。”
楚湘宁略有意外地睁大眼睛，“当真什么都敢卖。”
“心里有底呗。我看就是上面那位来了，他们也有自信能被保住吧。”
楚湘宁转身继续向前走，远远地便看见了那间院子。
“对了，小姨。等下一进去，你就配合我演戏。”
“放心吧，我演技好得很。”云南叶俏皮地眨眼，用手肘推了下楚湘宁。
到了门前，两个守在门前的人立刻上前。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一路到这里来的？！”
楚湘宁周身气场一变，气鼓鼓地叉着腰，一副蛮横小姐做派。
“什么人？你管我是什么人！”
她扬手，几个府兵上前，直接将人按住。
楚湘宁抬脚重重踹向紧闭的院门，连门板上镶着的金珠子都踹掉了，滚落在地上。
身边的云南叶根本没想到楚湘宁是这么个演法儿，眸子震惊且陌生地瞪着楚湘宁。
这可是李家人的地盘啊，怎么如此自然地开始发疯了。
“出来！你们管事的给我出来！”
楚湘宁忍着有点发麻的脚，大步走进庭院，朗声喊道。
门外的府兵与云南叶面面相觑，按着两个护卫不知道该不该下手。
云南叶把心一横，咬咬牙，“捆了捆了，捆得死死的！反正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既然撕破脸了，哪管那么多。
她也挺起胸膛，大摇大摆地走进门，跟着喊道，“李若春！！你出来！！”
而此时此刻的李若春呢？
“什么叫没有时间了？”
司晨却是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勾起唇角，“楼主，时间到了。”
原本冷漠的男子忽然笑了，像是枯寂了许久的平原上开出的第一朵花，令人欣喜又想要接近。
随即，一个护卫连滚带爬地被人踹进了房间。
“就是你抓了我的人？”楚湘宁略微昂头，遮住了门前的半扇光。
李若春回过神来，才愤怒地看向来人。
“你是什么人？”
楚湘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司晨。
“你怎么样？这个女人有没有伤了你？”
司晨听着她关心的语气，眉间也是浓重的担忧。若不是知道这是一场戏，他险些以为，楚湘宁真的会为了自已而慌乱。
“...主...妻...妻主，我无事。”他一个称呼喊得磕磕绊绊，可这模样看在李若春眼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是私自出来的小郎君，被人家妻主找上门来了。
司晨压低声音，在楚湘宁耳边说道，“先出去，屋里有迷香。”
楚湘宁当即抓起司晨的手腕，拽着人往外走，“走！光天化日之下，把你抓到这儿来，我倒要看看这北离还有没有王法！”
李若春跟着走出来，神态自若地倚着门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漆河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只知道，你抓了我聪明伶俐、温柔懂事的小郎君。难道不能带回来吗！”
聪明伶俐...温柔懂事。
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包括司晨本人，除了戏里的楚湘宁。
李若春又气又无奈，甚至笑出了声。
“这位夫人，你再看看呢，莫不是找错了人。”
“哼！你果然也是发现我们阿晨的好，才生出了歹心！我定要一路告上去，自有人发落你！”
李若春轻蔑一笑。
视线定格在这个男子身上。
心中觉得有几分古怪，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