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洛水西街还是一如往常的熙熙攘攘，存在于黑暗之中的黑暗一如既往地滋生在每个角落。
“看上去很合适，接下来就按照计划行事吧。”楚湘宁站在灯笼下，“一旦到了漆河，立刻传信给我。”
司晨站在对面，身着一件檀色的长袍，因为质地有些轻薄，他实在别扭。林风便友情赞助了一件天青色的披风。
对此，云南叶表示，穿得严实些也好，这样格格不入，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于是，司晨在深呼吸十次后，终于开始了他暗卫生涯里最艰难的一项任务。
在楚湘宁的目光中，司晨慢慢走进了人群。
清乐楼前。
溪儿神色忧郁地依靠着圆台的边缘，眼眶也是红红的，“已经两日了，冷乐哥还没回来。”
一个小倌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唉，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冷乐每次都安全回来了，希望这次也一样吧。”
“春娘这几日就要来查账，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把冷乐带回来。”
两人谈着，溪儿越过同伴的肩膀忽然看见了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等等，好像有人来了。”
溪儿走到门外，就见到人群几乎围出了一个圆圈，当中站着一个有些局促的男子。
司晨的面纱刚好能遮住他那张冷面，原本就有些木讷的他，眸子带着些许无辜。
“...是清乐楼吗？”溪儿看着那有些懵懂的男子，只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唯唯诺诺的内向性子。
溪儿点点头，本想带这个人离开，却被那男子拉住了衣袖。
“我能进去吗？”司晨微微歪头，面无表情地试探着。
“可...罢了，你先进来吧，外面人多得很。”溪儿能看出他并非西街的人，有些担忧他的名声，可站在外面被人围观也不好。
司晨暗自扬眉，没想到这一步这么简单就达成了，这男子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溪儿带着司晨一路到了台阶下，找到相对隐秘的角落问他，“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司晨回忆着今早他被指点的台词，缓缓点头，“知道的，其实...我是有事相求。”
溪儿看着一言难尽的司晨，欲言又止地回答，“你不会是来找你妻主的吧...”
看他许久不接话，溪儿正要安慰，却见司晨有些艰难地捂着胸口，“不是的，是我想学讨妻主开心的法子，我...除了...洗衣裳什么都不会...想着若是会唱曲弹琴，妻...她能更喜欢我一点。”
一番话，几乎说得司晨抓心挠肝又无地自容，一向清冷的面容上情绪交织。
可这副模样在溪儿看来，只觉得司晨实在是太爱了。
“诶呦，这些在乐坊就有的教，何苦来这里呢。若是被知道了，你妻主肯定要批评你的...”溪儿乐于助人的热心肠又起，十分自信地拍拍胸膛，“我就会吹笛子，如果你想学，我肯定教。”
主子不会批评我，只会觉得我太敬业了。司晨心道。
“多谢，只是除了笛子，旁的我也想学。所以...我能不能见楼主一面呢？”
话音刚落，溪儿面色一变。
他有些恐慌地拉过司晨，像是最亲近的兄弟那般苦口婆心，“这位郎君，你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能见我们楼主...她...”
“哦？我怎么了？”
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忽然出现在溪儿身后，激起了他浑身的冷汗，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司晨早就发现了这个女人，却始终没有提及，因为他原本就是为了见她才来的。
他左腿向前弯了弯膝盖，给溪儿借力站稳。
“您...就是西街最红火的清乐楼的楼主吗？”司晨弯着眉眼，看向站在对面的黑衣女子。
春娘充耳不闻，抬手掐住溪儿的脸蛋，扭过他的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不会在背后咒我吧。”
“不...奴绝对不敢咒您，楼主息怒。”溪儿拼命摇头，两行清泪顺着流下打湿了面纱。
春娘瞥了一眼，甩开溪儿，笑眯眯地看向司晨。
“这些本事，我们清乐楼当然可以教。只是这地方如此逼仄，也施展不开。这位郎君不如跟我上楼去谈谈？”
司晨装作喜悦的模样点头应下，正准备跟上春娘时，察觉到自已的衣角被摔倒在地的溪儿捏住了。
他右边的侧脸肿了很大一块，做着无声的口型，“...别去，快跑吧。”
司晨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抽走衣角转身走出了昏暗。
随着女人一路到了楼上，刚刚关上房门，司晨便察觉到冲向自已的敌意。
下意识地就要出手去拼，忽然想起自已的身份，死死地压制着反击的冲动。
面纱转瞬间被春娘捏在指尖，司晨的容貌暴露在脂粉味的空气中。
炉中香寸寸燃着，春娘的视线定格在这张脸上许久没能回神。
这是怎样的美呢？
是与北离男子不同的凛冽感、清冷与寒意。
那双原本无辜懵懂的眸子融进五官，反而变得冷漠淡然了。
春娘没见过这样的男子，所以一时间愣在原地，随后便是狂喜。
如此模样，一定会吸引大批客人的。
“...你都想学什么？”春娘问道。
司晨回答，“那要看楼主您能教我什么了。”
听见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
春娘当即决定，要把司晨带回漆河好好调教。“郎君都这么说了，我定然努力。只是郎君的妻主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既然要跟我走，我自然是得多几个心眼。”
司晨拿出准备好的说辞，“楼主，我是瞒着妻主出来的，若是轻易报了名号，被人传出去，不论是我或是妻主，都难做。”
“再者说，若是我学得好了，还可以转圜；若是学得不好，怕影响您楼里的恩客不是？”
春娘不在意司晨这些说辞，只是看在他伶牙俐齿的份上，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罢了。
“好，郎君。那我们就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