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辇中。
辛允眼中透着几分期待,看向身旁的应以安,轻声道:“陛下,破获此案,我也算竭尽心力,陛下亦有所见,我不敢妄言功劳卓绝,但也算是有些微末之功吧?即便陛下不认可这是功劳,可我为案情东奔西走、殚精竭虑,苦劳总是有的吧?”
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暗示应以安,理应对她有所赏赐。
应以安神色温和,“此次确实功劳不小。”
辛允闻言,眼眸一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急忙追问:“陛下既也认可,那我斗胆,可否向陛下讨个赏赐?”
龙辇缓缓前行,二人轻声交谈。
应以安怎会猜不出辛允想要何种赏赐,只是故意不遂辛允的意。
“赏赐?我不是已经给过了吗?”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悠悠开口。
辛允一脸茫然,眨了眨眼睛:“嗯?陛下何时给过赏赐了?”
应以安双眸微挑,“方才不是已经答应你在太医署设立心医之职了吗?这难道不算赏赐吗?”
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仿佛在欣赏辛允此刻的反应。
“……”
辛允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她怎肯轻易放弃这近在咫尺的赏赐,轻咬下唇,继续开口辩解道:“陛下设心医之职,那是陛下心怀天下、圣明之举,此乃利国利民之策,必将名留青史。”
心中暗自得意,这伎俩乃是从话本中学来,那些奸臣用此等方法,总能得偿所愿,今日自已也定能成功。
辛允拱手,嘴角依旧挂着谄媚的笑意,“可与我此次破案之功无关联,并非是我讨要的赏赐,我为破案,身心俱疲,还望陛下怜我劳苦。”
瞧着辛允那副不依不饶的模样,知晓今日怕是难以躲过她的讨要了。
应以安神色一顿,继而缓缓开口道:“不就是讨要赏赐吗?两日后便是狩猎之期,若你能在众将士与王公贵族之中拔得头筹,莫说是那些个寻常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的赏赐,便是加官进爵,于我而言,又有何难?我亦给得起。”
那眼中复杂的情愫,似有不舍,又似有期待,只是掩饰得极好。
只要能将她多留一日,便是好的,哪怕只是用这赏赐之事拖住她,也好过她即刻离去。
辛允气得脸颊鼓鼓囊囊,仿若一只气鼓鼓的小松鼠,满心愤懑,明明就只差这最后一步,她就能离开这禁锢自已的皇宫了,可偏偏横生枝节。
但念头一转,她猛地意识到此刻自已正坐在应以安的龙辇中,而应以安就在身旁,那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赶忙换上一副笑脸,和声细语地说道:“陛下,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不过是一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那些王公贵族、什么将士的,个个身怀武功,我如何能在狩猎中拔得头筹?若是陛下实在不想给赏赐,直说便是,何苦这般捉弄我呢。”
“弱女子?”
应以安唇角勾起调笑之意,狭长眼眸中闪过玩味。
“嗯。”
辛允忙不迭地点头,一脸无辜。
“可昨夜,我亲眼所见,你轻功卓绝,竟把禁军耍得团团转,这难道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弱女子?”应以安似笑非笑地盯着辛允。
“……”
辛允双唇紧抿,陷入了沉默。
既然昨夜之事已被应以安知晓,瞒是瞒不住了,可她又不想承认,怕因此再生事端。
应以安见她双唇紧闭,不愿再多言,也不再为难于她。
“不想解释便罢了。”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似有无奈,又似有一丝宠溺。
此刻只愿她能顺遂心意,哪怕这心意与自已的期望背道而驰。
“我先送你回清心宫歇息,这几日朕要筹备狩猎之事,繁忙得很,你在宫中,定要照顾好自已。”
言罢,摆了摆手,龙辇速度似乎也快了几分,向着清心宫驶去。
辛允低垂着眼眸,神色间满是落寞。
良久。
“我……还是想回冷宫住。”
清心宫,是应以安的寝宫,既已下定决心离开皇宫,便要与她拉开距离,才不会再有过多牵扯。
应以安嘴角那笑容里似有嘲讽,又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那里面可藏过尸体,你难道不害怕?”
辛允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说道:“……方便祭拜你的生母。”
那冷宫再可怕,但对应以安而言,却有着对生母的思念,当做借口再合适不过了。
应以安不禁一愣,显然未曾料到辛允竟会是这个缘由,心中似有暖流涌起,又夹杂着复杂情绪。
“停辇。”
话语威严。
龙辇外的老太监福才赶忙躬身询问:“陛下可是有事吩咐?”
应以安双眸微凛,“在龙辇到冷宫之前,迅速派人将冷宫收拾干净,若有差池,定要你们提头来见。”
言如寒风,在众人耳边呼啸而过,令人胆寒。
福才赶忙应道,“老奴遵旨!”
不敢有半分耽搁,立刻起身,一路小跑着差人去冷宫准备,那仓促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龙辇晃晃悠悠地向着冷宫而去,两人坐在其中,皆沉默不语,只有龙辇前行时发出声响,她们各自怀揣着心事,眼神看向不同方向,像是隔着一层纱。
直至冷宫。
辛允下辇,朝着龙辇深深一揖,“恭送陛下。”
龙辇微微晃动,再次缓缓驶行,扬起些许尘土,逐渐远去,只留下辛允独自站在冷宫之前。
酉时。
应以安坐在思政殿中,面前的奏疏如小山般堆积,眉头轻皱,此次狩猎,关乎朝廷各方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安排不当,恐生乱子。
“陛下,您今晨未去太极殿请安,太上皇和太后有些……”福才弓着身子,声音也压得极低,那未说完的话语似有千钧重。
应以安头也未抬,手中朱笔依旧在奏疏上不停地批写着,语气平淡,“奏疏繁重,闲不容息,以后朕都不会再去了。”
福才听了应以安的话,顿时愣在原地,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心里叫苦不迭,这可让他犯了难。
太极殿里的那两位可不好糊弄,如今皇帝如此强硬,他却不知该如何去回禀,才能让太上皇和太后息怒。
哆嗦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原地踌躇,满心焦虑几乎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