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应以安目光从手中折子上移开,眼中带着温柔,吩咐道:“从今往后,朕每食之膳,皆分予辛美人一份,所需当足量有余,莫要怠慢了她。”
福才听闻此言,旋即明白过来,这位辛美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如今看来,怕是圣宠更甚了,他一时有些出神,竟愣在了原地。
见福才没有立刻行动,眉头一蹙,加重了语气,“还愣着干什么?”声音里有了几分不耐。
“老……老奴这就去。”
福才赶忙回过神来,躬身行礼,随后便匆匆退下。
冷宫。
酉时五刻。
膳房太监们各个神色恭谨,他们先是有条不紊地摆好膳桌,而后将桌单精心铺展,每一个褶皱都抚平。
待那开膳时,太监们鱼贯而入,每人皆手捧朱红漆盒,他们队列整齐,秩序井然,似一条蜿蜒长龙。
转瞬间,太监们便将漆盒中的各种菜肴、精巧的糕点、香浓的汤羹迅速而又稳稳端上桌,每道菜品都放置于规定之位,不差分毫。
一切安置妥当后,无关之人皆颔首低眉,徐徐退下,只余下几个侍膳太监于一旁垂手而立。
顿时,静谧下来。
水炼犊滋味醇厚,燕窝鸡丝汤,那是用最上等的燕窝与鲜嫩的鸡丝精心熬制而成,海参烩猪筋,新鲜的海参与劲道的猪筋在浓稠的汤汁中翻滚,海带猪肚丝羹,海带似绿色的绸带缠绕着猪肚丝,二者在羹中缠绵,释放出独特咸香,鲍鱼烩珍珠菜,鲍鱼如同黑宝石般镶嵌在珍珠菜的翠玉之间,鱼翅蚌蟹羹,鱼翅如丝般滑嫩,蚌蟹的鲜嫩,麻姑煨鸡,鸡肉软烂入味,鲫鱼舌烩熊掌,鲫鱼舌细腻,熊掌醇厚。
还有蒸鹿尾、野鸡片汤、炖猪肚、鹅肫掌羹、玉带虾仁、西施乳、甲鱼肉片子汤、挂炉走油鹅、羊杂什、白蒸鸭仔、白面饽饽、梅花包子、什锦火烧、雪茶酥、百花糕、青梅脯,及四两琼花露。
膳桌上还摆放了金质碗、碟、盘等器皿,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诉说着皇家的奢华。
这时,辛允步入膳桌前坐下,准备用膳,四名太监垂手立于辛允身后,一名年长的侍膳太监则站在一旁,负责给辛允布菜。
辛允看着那侍膳太监,“你们可以出去吗?我想一个人吃饭。”
禄丰赶忙向前一步,躬身道,“陛下特意派我等前来侍奉,不敢违圣命,还请辛美人莫要为难。”
辛允神色从容,“陛下让你们来侍奉,那你们是听陛下的话,对吗?”她向来以能言善辩、擅长讲理,此时更是将这一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是。”
太监们不敢有丝毫犹豫,齐声回答。
辛允微微扬起下巴,嘴角似有若无地上扬,那自信的模样仿佛掌控着一切,“陛下宠幸我,你们也是知道的,对吧?”
众太监点头,“对。”
“陛下既然宠幸我,那我说什么陛下肯定都会答应我的,对吧?”辛允眼神中透着狡黠,嘴角微微上扬。
太监们面面相觑,短暂沉默后,禄丰硬着头皮应道,“……对。”
“那这么说,我的话,就等同于陛下的话,我让你们出去,换言之,就是陛下的意思。”辛允步步紧逼,语气愈发坚定,那架势仿佛已经将胜券握在手中。
“……”
太监们一时语塞,满脸惊愕与惶恐,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局面。
“所以,你们出去吧。”
太监们面露难色,彼此交换着惊恐又无奈的眼神,禄丰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辛允那犀利的目光堵了回去。
犹豫再三,他们终是不敢违逆这看似‘等同于陛下旨意’的话语,一个个低垂着头,脚步沉重地向屋外退去。
禄丰满心忐忑,却也只好带着众人回去向陛下复命了,只盼陛下不会降罪于他们。
屋内。
“也就她喜欢吃饭被人伺候着。”
辛允一边用勺子盛了碗鲜汤,一边小声嘟囔着,那话语虽轻,却似带着刺,在暗指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清心宫。
应以安坐在膳桌前,往日里,为了遵循皇家的规矩,维护自身仪态,向来是食不过三,每样菜品浅尝辄止,可如今,毫无顾忌地品尝着,该吃吃,该喝喝,举手投足间少了几分端庄,多了几分随性。
福才越发谨慎,皇帝的心思难以捉摸,可不敢贸然开口劝说,否则稍有差池,脑袋就没了。
“陛下。”
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
禄丰从冷宫一路赶回,此刻已来到殿内。
“如此快?”应以安放下手中筷子,眼中闪过惊讶与疑惑,原以为禄丰等人前去侍奉辛允,少不得要在冷宫里耗上些时辰。
“奴才们被辛美人……赶了回来。”
禄丰战战兢兢地说着,心中满是惶恐,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应以安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恼怒,摆了摆手,仿佛无关紧要,那平静的面容下,似有旁人不易察觉的宠溺,“无碍,都随她。”
戌时三刻。
辛允既然厌恶被人监视,应以安便下令让所有侍卫都撤去。
用罢膳食,腹部已满是饱足感,沉甸甸的,连带着身体也变得慵懒起来,若是这般长久坐着不动,积食怕是在所难免,活动一番自是必要之举。
她想到了能让自已畅快自在的法子。
转身准备更换衣物,不消片刻,便着一身束袖服重新出现在院内。
那衣服袖口处紧束,不仅使得她举手投足间毫无阻碍,更彰显出一种利落干脆,尤为奇妙的是,在翻墙时极为便利,没有多余的配饰和累赘的裙摆。
月色如银。
辛允双眸一凛,双腿猛地后撤步,带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刹那间,身形化作一道虚影,向着宫墙奔去,在即将撞上宫墙时,右脚用力一蹬,砖石缝隙中的灰尘簌簌而落,整个人借力腾空而起,双手在墙面上一撑,借着那股巧劲,身体便如轻烟般向上窜去。
眨眼间,已然翩然立于墙顶,其速之快,恰似流星赶月,又似微风轻拂。
眼中满是烦闷,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厌倦:“甚是无趣,这皇宫跟个囚笼似的,毫无生气。”
突然。
脑海中出现了昨晚禁军的身影,那画面如同火苗,点燃了眼中的兴致。
“找禁军玩去。”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狡黠和兴奋。
她未有分毫停滞,足尖若轻羽,身形再度跃起,于飞檐上借力,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