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诊治完毕。
应以安抬眸,先是落在了陈致身上,继而又看向冯岭,二人当即心领神会,恭敬拱手行礼,而后向着堂内走去。
堂内。
董慎、方无误与秦问瞧见陈致、冯岭二人渐近,赶忙垂首,身姿低伏。
陈致和冯岭脚步沉重,先审视了方无误所写药方上的每味药材和剂量,继而,他们小心翼翼将施于病者身上的银针一根根取下。
随后,病者忙起身行礼,退下堂。
二人面色凝重得似有乌云笼罩,嘴唇抿得紧紧的,久久都不愿开口。
“既然陈御医与冯御医不愿开此口,那便由我来说吧。”辛允神色从容,向前迈出一步,而后朝着屏风后的应以安行礼,礼数周全。
董慎、方无误和秦问却是一惊,他们怎么也未曾想到,辛允竟会扮作侍卫模样在此。
应以安唇角勾起弧度,那笑容中藏着几分期待,修长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击,“准。”
哪知。
“放肆!”陈致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你这后宫之人,休要胡搅蛮缠!太医署之事,岂容你置喙!”
一旁的冯岭欲劝阻,伸出的手尚未触及陈致衣角,便被他狠狠一瞪,紧接着,他大手一挥,将冯岭一把推开。
“……”
冯岭趔趄几步,险些摔倒,满脸惊愕与无奈。
辛允面无惧色,柳眉一挑,“我何曾放肆?在场诸位皆可作证,是陛下亲口允准我说话,若论放肆,陈御医您这般行径,才是真正的目无陛下。”
众人皆如木雕泥塑般,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二人,静待这场风波如何发展,而坐在主位的应以安,似在审视,又似在权衡,她心思如同迷雾,让人捉摸不透。
陈致气得浑身发抖,那手指哆哆嗦嗦指向辛允,扯着嗓子怒吼,“你……你身在后宫,当守后宫之规,如今却越俎代庖,是何居心?莫不是要祸乱我朝根基?妄图蛊惑陛下!”
言罢,眼中凶光毕露,似要将辛允生吞活剥。
“我知你爱才心切渴,可杀人就是杀人,无论你如何袒护,这罪孽都已铸下,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
陈致双唇微张,半晌吐不出一个字,他身形猛地一僵,眸光瞬间黯淡,那模样,似乎是真被辛允说中了,满心辩驳之词,都噎在了喉间。
辛允看着愣住的陈致,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陈御医,国法在上,人命关天,您执意袒护,又如何对得起那些冤死之人?今日若放过此等恶行,日后必有人效仿,岂是您想看到之景?”
转而言。
“秦太医,莫要等刑罚加身才知悔悟。”
陈御医闻声,面色如灰,眸中光芒彻底熄灭,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嘴唇微微颤抖,似是仍在挣扎于心中的执念与眼前的现实。
秦问负手而立,听到辛允质问,神色淡然如初,那神情好似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当着陛下的面,话可不能乱讲。”
“若是血口喷人,便是诋毁朝廷命官之罪,你担得起吗?”他眉梢轻挑间,似有一股无形气势蔓延,眼神中尽是挑衅,仿佛在看跳梁小丑。
辛允冷笑,上前一步,向陛下盈盈一拜,“陛下在此,自有公道,更何况,我话还没讲完。”
继续言语。
“两天前,在冷宫发现了数十具尸体,而昨日又在御花园挖出三具尸体,仵作和冯御医细细查验,他们皆是经验老到之人,不会有差,那些尸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如蜂巢般的小细孔,这些细孔整齐而细小,正是银针所刺,且那小孔周围已然出现了脓肿,而方才,秦太医在施针时,想必大家都知道问题所在。”
眼神坚定地看向秦太医,似要将他的伪装尽数撕开。
秦太医眉头一挑,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能有什么问题?连我师傅跟陈御医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外行又懂什么?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企图污蔑我。”神色倨傲,仿佛辛允的指控是这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突然。
那扇屏风后面,传来了应以安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为之一凛。
“未仔细检查针具,此乃医者大忌,如同领军之将不知兵器优劣,何以为医?”
语调上扬,“未消毒,这是罔顾病患安危,将人置于染病危境,视生命如草芥,岂是仁医所为?”话语掷地有声。
声音越发严厉,似要穿透屏风,“未磨针,可见行事敷衍,粗陋至此,针如钝器,伤人经络,此般行径,岂是尽职?”
“还有未润针,更是有违医道常理,干涩之针入体,如同旱魃过处,徒增痛苦,你身为医官,怎可如此?”
如此安排,这便是辛允的绝妙点子,堂内除了那诊案和病者,再无其他,而此次考察所需的其他用品,无论是银针、药材,还是各类辅助器具,皆由参与考察的三人下堂后自行准备。
此时,大殿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秦问,等待着他的回应。
“陛下明鉴!是臣的疏忽。”
秦问‘噗通’一声跪下,额头触地,“臣承认在施针一事上有诸多不当之处,臣有罪,甘愿受罚,但臣绝未杀过人,陛下,臣对天发誓,那些人的死与臣无关啊!望陛下明察,莫让小人蒙蔽圣听。”
‘事到如今,还想狡辩,还敢说我是小人?真是厚颜无耻,过分!’
辛允不信,眼神犀利地盯着秦问,那眼神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仿佛要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陛下,我……”
“讲。”应以安信她,也知她所想,眼中带着鼓励。
辛允抬起下巴,“按北朝律例,官员所穿的官服,向来有两身以便替换,为的就是保证官员仪容整洁,而换洗下来的衣服,皆要详细登记在册,后交于浣衣局清洗。”
“昨夜你在太医署放火,那藏在袖子里的海金沙已悄然黏在官服里面,当时太医署火势凶猛,你虽有心将其丢进火海一同燃烧销毁证据,可周围人多眼杂,你根本找不到机会,无奈之下,只好按例交于浣衣局清洗,但这宫中人员众多,清洗工序繁杂,自是不会洗得那么快,而我,早已派人从浣衣局取回。”
秦问被辛允直视时,心中猛地一紧,他努力维持着表面镇定,可眼神却忍不住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