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影是收到吏部的任职文书,才从岳州府归京的。
正值夏日的暑热褪去,初秋慢慢到来,阳光柔和了很多,树木的叶子如古铜一般的绿,微风中也多了丝凉意。
楚清影到京都才知晓,如今的朝廷已经大不一样,陛下身体有恙,去了行宫休养,是太子在监国。
她仔细看着文书上,关于自已的新职位,龙武军左郎将,正五品。
龙武军楚清影是知道的,里面都是擅长骑马射箭的人,共设有飞骑七营,用来宿卫宫廷,守护皇都。
她没想到,自已能进入这样一支军队中,更没想到还是正五品的官职。
楚清影揣测,这到底是太子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府中,云苓和落葵见到回来的几人,欣喜得丢了手中的盆子,纷纷围拢过来。
庭院被收拾得纤尘不染,紫薇花斜斜的攀在院墙上,花朵缀在枝头,玲珑可爱,淡淡的幽香,引人沉醉。
楚清影被她们两人,一左一右抱着胳膊撒娇,难得心间生出两分柔软来。
久违的,她有了到家的感觉。
楚清影左拥右抱,手臂落在两人的腰间,活脱脱像个纨绔公子,她大声喊道:“云苓,落葵,我想死你们啦。”
说话的瞬间,抱着两人原地飞起,踩着树干,落在搭着紫薇花的院墙上。
两个侍女冷不防娘子会来这一招,吓得双眼紧闭,待感觉站稳之后,才慢慢睁开眼。
视线低垂,惊叫声再度响起,楚清影搂着她们,笑声回荡在庭院中。
半晌,等笑够了,才哄道:“别怕,有我在呢,抬起头看看,美不美?”
落葵胆子大一些,慢慢取下捂着眼睛的手,一点点看去,不由得惊叹出声,“娘子,奴婢怎么从来没发现,我们的府邸这么漂亮。”
云苓听见她的声音,也试探着睁开眼看去,一时忘记了自已在哪里。
眼看着就要跌下去,被楚清影一把拉回,将两人送回地面。
落葵搂着她不放,一双杏眼中满是崇拜之色,“娘子,奴婢今天才知,您这么厉害,可以带着我们飞来飞去。”
她用手比划着,像个没长大的孩童。
楚清影忍不住,用手勾了一下她的下巴,粲然一笑,“你今天知道也不迟。”
成功让落葵羞红脸颊, 跺跺脚跑了。
云苓捂着嘴偷笑,被楚清影捉住,脑袋枕在她肩膀上,软着声音道:“云苓姐姐,你家娘子,有点饿了。”
她难得露出柔软的姿态,云苓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捧给她,立刻安排府中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
南舟难得也想歇息歇息,将带来的医术,药材,还有写的心得等等,都交给药童处理。
他自已则走到紫薇树下,躺在摇椅上,面上盖了把折扇,晃晃悠悠地睡去。
萧辞站在竹林中,看着这欢声笑语的一幕,眸中涌上几分羡慕来。
风从林间吹过,唰唰的树叶声,带着几分秋日的寂寥和落寞。
萧辞收回视线,脚步微转,正要离开。
距他不远处的一扇窗户,蓦地打开,一张如花的笑颜露出来。
“殿下又做了回梁上君子。”
女娘笑意郎朗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戏谑。
萧辞耳际微红,视线轻轻扫过去,唇角不自觉勾起。
“不管孤做什么君子,不还是被你发现了。”
楚清影爬在窗户上,一只手支颐着下巴,懒懒散散地说道:“殿下既然来了,不如饮一杯否?”
她眉眼浅浅弯起,有细碎的温柔盛在那双眸子中,宛如漫天繁星倾倒。
萧辞的心不禁跳得快了些,捏着折扇的手,微微用力。
他听见自已的声音答道:“好。”
说罢又觉自已答得太快,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一样,他不自在的解释了一句,“左右孤今日无事。”
站在身后的玄青,有些纳闷地看了一眼殿下,他怎么记得,丽政殿还有一群等着诉苦的老臣呢。
殿下就这么水灵灵的,把他们遗忘了?
玄青有些好奇,可他不敢问,憋得心里难受。
此时他不由得羡慕起玄离来,不用跟在殿下身边,受这种有口不能言的苦。
楚清影挑眉,太子殿下刚刚监国不久,朝政大事已经处理完了?
她聪明的没有挑破,打开旁边的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这间靠近竹林的堂屋,是楚清影最喜欢的。
她在两边都开了门,一边是庭院,花木葱茏,香气萦绕,一边是竹林,风声萧萧,绿影婆娑。
进得屋内,一左一右各两面书架。
有古老的书简,也有近些年的书籍,更有孤本名迹,坊间传闻,话本趣事等,几乎全都搜罗其中。
每一层书架的角落处,都用裁成的方形纸片,写着所放书籍的种类,以及具体的数目等等,排列很是整齐。
萧辞细细看过去,心中有些惊讶。
不都说武将家中多是刀枪剑戟,他今日所见竟全然不同。
凝视察看,这些注有书籍种类和数目的纸片,字迹倒有些稚嫩。
两边书架上的各有不同,也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萧辞问出心中的疑惑。
楚清影给自已倒了杯茶,慢悠悠品了一口,才答道:“一面是我哥哥写的,一面是我写的,殿下不如猜一猜,分别都是谁的。”
她的几句话,勾起了萧辞的好奇心。
对楚清安的字迹,他没有特别的熟悉,但阿沅的,他自认还是见过几回。
于是手指着左边道:“这面书架上的标注,字迹娟秀工整,下笔有力,当是阿沅的才对。”
“至于右面的书架,字迹飞扬,下笔同样有力,但暗含内秀,自成风骨,定是楚将军的。”
“怎么样,阿沅,孤猜的可对?”
萧辞很有自信,阿沅的字迹端正,浑然天成,定是左边的。
楚清影用袖子遮着面颊,咯咯咯的笑起来,眼角红晕渐生,鬓边钗环凌乱。
她的样子太过鲜活,引得萧辞移不开眼,可他不敢让她察觉,只是一双眸子慢慢变得晦暗。
“殿下,您说得话真是好听。”楚清影指着右面的书架,“不过殿下还是猜错了,这才是我写的。”
她支撑着下颌,眸中水波潋滟,“殿下可知,父亲当时是如何评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