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影跟着丫鬟,一路行至办宴会的地方,中途遇见的人,无不是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耳力极佳,隐约听见几个字,什么“天煞孤星的命”、什么“克死父母”之类的话。
她心间一惊,扭头看去,那些人又都转了视线,或看向别处,或和自已的同伴说着话,一个个装得无事人一样。
她怀疑自已是不是听错了,可行至正堂内,见她进来,里面顿时安静下来,说话的不再说话,喝茶的也停了动作,都看着她。
楚清影身姿有些僵硬,被这么多不算友好的目光注视着,她只想马上逃离。
只是还没问安,她不好失礼。
高氏从她进来时就发现了,见她朝这边走来,立即拉着身边夫人说话。
楚清影连着请安两次,她像是才发现一般,忙笑着道:“阿沅,你来了,瞧我光顾着和人说话了,竟然没瞧见你。”
说着她拉着楚清影的手,看起来很是亲密,“往常都是你父亲带着你和你兄长过来,如今楚家只剩你一人了,是我一时不察,你莫怪。”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不对,可细细一想,处处都觉得别扭,伯母好像在强调楚家只剩她一人的事。
她环顾四周,那些身着绫罗绸缎的夫人,都轻声细语同旁边人说话,好似没有注意到她。
可她面向高伯母时,又感觉所有人都看着她。
这种怪异的感觉,如芒刺扎在背上,是她从没有体验过的。
她想寻找子规,视线转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人。
她只好静下心神,恭敬地朝高伯母行礼问安,“楚家清影祝伯母福如东海,岁岁安康。”
她刚说完,适才和高伯母说话的夫人,突兀地插话进来,“哟,闻夫人,这是你那长子未过门的媳妇吧,长得倒是标致。”
高氏眸色一冷,面上笑意不变,也不管站着的楚清影,只和那夫人亲亲热热地说道:“张夫人说笑了,这位女侯同我们一样,从前和她父亲兄长一起住在剑山关,是我们的邻居,常常和我家那不成器的孩子一起玩儿。”
“幼年时常有些戏言,但如今他们都长大了,再不好念及孩提之事,毕竟女侯如今身份贵重,不能凭白污了她的清名。”
楚清影一字一句听完高氏的话,面色已经变得煞白。
她想找子规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双脚像是被地下伸出的两双无形的手给拽住,她怎么也迈不动一步,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高氏。
“母亲,你在说什么?”
闻子规忽然闯进全是女眷的内堂,他的神情慌张地看向楚清影,不停摇着头,似是在说一切都是假的。
“阿沅和我明明已经……”
“你住口。”
他话没说完,就被高氏打断,“堂内都是贵客,你如此言行无状,成何体统。”
说着下巴一抬,立时就有两个小厮进来,拉着闻子规要出去。
“母亲,你为何说话不……”
闻子规刚说了半句,一声闷哼传来,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被人拖拽着拉下堂去。
楚清影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口被一块重石压着难以呼吸。
“伯母……”
她想说话,刚吐出两个字,就觉得喉咙干涩枯哑。
未等她说完,高氏已经开口,“让诸位见笑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最近得了太子两句夸赞,像魔怔了一般,日日钻在书房读书。”
“唉……都怨我没有管教好她,冲撞了诸位贵客,还请见谅。”
她一番看似致歉,实则倨傲的话,不过透出两个字,“太子。”
果然,诸位世家夫人听到闻子规受到太子夸奖,立刻变得热情起来。
纷纷凑近高氏询问细节,口中不断夸奖高氏,说还是她会教孩子,子规这般优秀,是莫大的福气之类的话。
楚清影被晾在一旁,她深吸一口气,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闻夫人,是小辈高攀了, 退婚书明日便送来,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堂内倏的一静。
高氏怔愣片刻,忽然捂嘴笑起来,“阿沅,今日宴席,伯母要招待来客,慢待你了,你可不要生气。”
“至于这退婚书之类的……”
说到这儿,她目光看向堂内的贵夫人,面上露出心疼的神色来,“哪有什么退婚书,不过是当初你父亲临上战场,放心不下你,我们闻家作为邻居,心有不忍,才护你一二。”
“而今,你已成为女军侯,长大成人了。”高氏很是欣慰,像看着自已女儿一般,随即话锋一转,面上露出些奇怪的神情来,“况且,你父兄接连身死,你应当要守孝三年,说什么婚嫁之类的话,这不太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