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似是而非的话,很快让正堂内的夫人,流露出不屑地目光,盯着楚清影看。
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只觉耳边嗡鸣声不断,许久才稳住身形,朝云苓耳语几句。
脑袋的疼痛,让她的想法异常清楚,高氏不过三言两语,她就成了不孝不义之人。
她怔怔看着面前身穿锦衣华服的美妇人,仍旧是那般年轻貌美,甚至和她说话的样子,也一如记忆中的亲密温和。
可有哪里变了呢?
或许没变。
她一直是这个样子。
是她从小没有母亲,是她太过渴望母亲的关爱,以致于生出执念,双眼被蒙蔽,让她看不清真相。
她深深闭上眼,执念已生,魔障渐起,心中闷痛将她淹没。
今日才知,子规从来都活在他母亲的手掌之中。
只要他母亲不愿,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苦笑一声,青梅竹马十几载,从前的说笑玩闹,和顺温柔,尚在脑中。
不过刹那间,都变成了披着人皮的恶鬼,他们手持利刃,毫不犹豫向她刺来。
她已经遍体鳞伤。
终于懂得什么叫世事难料,人心险恶。
原来她一直未曾看懂任何人,她也看不懂任何人。
她能做的,只有随心而活。
“闻夫人何必说这样的话误导大家。”
楚清影藏去痛意,身姿端正,双眸清明,“我和子规一起长大,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若没记错,我和子规的婚约,是当初闻夫人托媒人上门,正式订下的,并不是无媒之聘。”
高氏见势不妙,立刻要上前来拉她的手,“阿沅,你是不是误解什么了,伯母并没有……”
楚清影后退两步,避开她的触碰。
高氏以为她没有父亲母亲,没有兄长家人,就能任她欺辱了吗?
她一定想错了。
父兄养她十七载,教给她的从来都是畅快肆意地活着,而不是委曲求全。
她不会辜负他们的意愿。
“闻夫人,我是不是误解,您自已应当清楚。”
事已至此,她没有打算再留情面。
“闻夫人,我将你看作自已的母亲一样。”楚清影长叹一口气,“自我进门伊始,各种含沙射影的话,以及奇奇怪怪的目光,将我包围。”
“然而,这些是怎么来的,我就不明说了。”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连我和子规的婚约都不想承认。”
她静静站在正堂中央,如一株盛开的雪兰,白皙的面容上,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我并不是死皮赖脸的人,若你想退婚,大可大大方方遣人来,我不会纠缠的。”
“又何必污蔑我的名声,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她话说完,高氏痛哭出声,“阿沅,阿沅……”
“从小我就当你亲女儿一样,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好歹我也是子规的母亲啊。”
她这副模样,让旁边的张夫人看不下去了,帮腔道:“你不过是借着亲人的性命,才有了女侯的爵位,女儿家家的,不思相夫教子,却在这里咄咄逼人,果然是没有母亲教养的人。”
“张夫人,”楚清影只觉一股血直冲脑门,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当场动手,“我的父亲是为守护边关百姓,才战死沙场;我的兄长,也是因为保护陛下和太子而身死。”
“君恩深厚,体恤臣子,才封我为侯爵,可在你口中,如何成了我借着父兄性命,才有的爵位?”
“你将陛下置于何地?”
“何况,母亲亡故,非我之错,你今日信口开河,指责我没有母亲教养,欺辱我一介孤女,又是何道理?”
她刚说完,云苓抱着一个盒子冲进来。
楚清影大喝一声,“拿纸墨来。”
很快有侍女端上纸笔。
云苓机灵,俯下身子,以自已的背为桌案。
楚清影挽袖成书,不过片刻的功夫,一封退婚书就摆在眼前。
她将盒子中的东西打开,并这封退婚书,一起递给高氏。
堂上的人,将一切清清楚楚看在眼中。
高氏两眼一翻,就要晕倒过去。
闻子规衣裳狼狈地跑进来,“阿沅,不要……”
可已经晚了。
楚清影看着他,惨然一笑,“子规,你家人欺我至此,你我,恩断义绝。”
“阿沅,那不是我的意思,我没想过同你退婚……”
闻子规一把拿过退婚书,几个字引入眼帘,“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身体摇晃,再也站不稳,步履蹒跚地就要上前去拉楚清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