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人从未见过皇后这般情状,都纷纷丢下手中的活计,朝章皇后围拢过来。
常嬷嬷心知娘娘定是遇到天大的事,否则不会这样不顾仪态。
“去请御医来。”
她打发了宫人,用手托着皇后的背,和珊瑚一起将人扶着靠坐在床榻上。
章皇后妆容凌乱,神情怔愣,似是陷入某种回忆中,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着,“他害我,他害我~”
常嬷嬷抓着她的手不停安抚,面上急切不散。
“娘娘,是谁害您,您说出来,老奴替你去处置了她。”
凤仪宫中乱作一团,还是一旁的珊瑚冷静,她双手抓着常嬷嬷的胳膊,语气镇定地说道:“嬷嬷,娘娘身体不适,这身衣裳太重,给娘娘换件轻便些的罢。”
常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暗怪自已年老糊涂,怎得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二人合力替章皇后换过衣裳,已经有小宫女将床榻上的寝被等物也替换了。
琉璃端了热水来,常嬷嬷接过亲手替章皇后净面擦手,这才哄着她入睡。
她自幼照顾章皇后,早已将她当成自已的女儿一般。
今日见她神情迷乱,一颗心早已经揪成一团。
珊瑚知道,常嬷嬷定是要守着娘娘醒来的,但她到底年纪不轻了,心中有些不忍,上前劝道:“嬷嬷,让我和琉璃守着罢,您快去歇一歇。”
她一句话说得常嬷嬷眼泪涌出来,拉着她的手,声音哽咽,“好丫头,嬷嬷没看错你们。”
“今日老奴得守着娘娘,你二人且去忙,有事自然知会你们。”
说话间御医来了,章皇后已经入睡。
常嬷嬷将她的手腕,轻轻从帐子内挪出来,又搭了绢帕上去,这才让御医请脉。
一盏茶的功夫,御医才从内室出来,常嬷嬷跟在身后急问,“王御医,娘娘如何,可有大碍?”
王御医脚步停顿,见这一屋子的人神色不安,缓声道:“无妨,娘娘没有大碍。”
“娘娘脉象缓而涩,有心神不宁之兆,需疏肝理气,使得气血运行畅通。”
“臣虽可开一方子助娘娘调理,但最主要的还是要劝娘娘,少动怒为妙。”
常嬷嬷点头,“有劳王御医。”
帐幔内,章皇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烛火被隔绝在外,只有幽幽的光亮,顺着缝隙进来。
她无声无息地流着泪,身下的织锦被褥已经被攥得发皱。
想起二十几年前的花朝节,她入宫参宴,被小宫女泼了一身茶水。
换衣裳的功夫,便不省人事。
再醒来,她和如今的圣上躺在一起,肌肤红痕斑驳,钗环杂乱不堪。
她惊慌不已,哭泣声惊醒了圣上,他也同样慌乱,向她连连道歉,甚至不惜跪在地上,承诺娶她为妻。
彼时,他口口声声自已遭受算计,才导致发生这样的事。
当时,他还不是太子,不过是先皇身边有些受宠的皇子罢了。
那时,清白已失,见他又言辞恳切,说他早已心悦她良久,只是奈何自觉配不上她。
怪她当年太过年轻,被这番甜言蜜语给迷惑了。
如今想来,这一切恐怕都是他的算计才对。
事后,她不是没有察觉出不对,只是他同她育有两子,她心中到底无法相信,枕边人竟是如此凉薄。
红颜,红颜。
当年她便是中了此药,此药性极烈,让她好好的大家闺秀,白白做了他人的棋子,还为他生儿育女。
恨意直冲头顶,逼得章皇后双眼血红。
这么多年了,她从没有今天这么清醒过。
她的父亲,堂堂镇国将军,在她成为皇后的第二天,就以太过高兴跌落马下摔断腿为由,上交了兵权。
一切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不被皇帝猜忌,为了她能够过得舒心。
如果恨意有形,恐怕头顶的帐幔已经灼烧成灰。
章皇后突然想到,当年一事过后,红颜就此在宫廷绝迹。
时隔多年,怎又突然出现在一朝太子身上。
常嬷嬷掀开帐幔,被章皇后的样子吓得全身发抖。
后者平静地说道:“嬷嬷,本宫有事交待。”
常嬷嬷附耳过去,听见皇后的话,神色变得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