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灼妖山深处素来有妖兽出没。
不是豺狼,不是虎熊,但远比这些可怕。
它身长六尺,精壮灵敏,行动极为迅速,能顷刻间跃出三四丈远,眨眼间利爪掏心,被掏心之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前一刻还在如常活动,后一刻鲜血喷涌而出时才仓皇倒地。
附近的村民人心惶惶,每每天色未暗便关门闭户,生怕和妖兽遭遇上。可寻常人家的门窗怎能抵挡妖兽的冲击?只要妖兽饿了,破门而入也是常有的事。
山村里时不时在半夜响起惊恐的尖叫。尖叫声通常戛然而止,村民们便知道,多半是已经被妖兽掏心害死了。
那日村头陈家的儿子去市集给他爹抓药,不巧医馆里有一味药用完了,等着药童把药补充好后,已近傍晚。众人都劝他在驿馆歇一晚翌日天明再回去,可他心急他爹的病,便急急忙忙赶路了。
陈家儿子一边走一边给自已洗脑:妖兽要抓人,才不分人在不在家里,所以在家还是在外没有区别,不如搏一把。
他步履匆匆,四周尽是依稀的虫鸣。
天上圆月高挂,一块尖石把陈家儿子绊了一个踉跄,站稳后,他才惊觉很久没有听见虫鸣了,一声都没有。
死一般的寂静中,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令人胆寒的轮廓。一只像豹又像猫的巨大猛兽挡住了他的去路,它弓起后背,竖直的瞳孔直直望入猎物的眼中。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凶兽?
陈家儿子拔腿想跑,双腿却像是陷进了泥沼里,任他使出全身力气都迈不开腿。眨眼间,凶兽已经踱步到他的面前,向着他的脸喷出一股腐朽的腥臭气息。他自知今晚就交待在这里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蹊跷的是,许久后,预想中的噬心之痛却没有到来。
陈家儿子壮起胆子睁开眼睛,只见猛兽怒目圆瞪,但目标似乎从自已转移到了自已身后。
不知哪来的勇气,他战战兢兢回过头,瞬间三魂不见了七魄:自已身后也有一只同样的猛兽。
不同的是,身后这只个头要比前面那只小一些,气势上却丝毫不逊色,似乎……看起来……眼神好像比前面那只还要骇人一点。
想不到自已一介平庸之辈,居然成为了两只猛兽争夺的口粮,陈家儿子无奈嗟叹,叹着叹着竟笑出了声。
“来吧!一起上吧!小爷我死不足惜!”
他把手里的药放在地上,随后脱下自已的外衣盖在上面:“两位……这是药,你们吃不得!也请你们不要撕扯!明日我家人来寻我时,认出我的衣服就可以把药带回给我爹!”
“这是我的遗愿!谢谢二位了!”说罢他退后几步远离地上的药,然后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来吧吃我吧”的姿态。
前面那只猛兽冷眼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只觉得可笑。可他笑不出来,因为这是他姐姐来了。
【吃个人而已!姐姐你不要管!】前面的猛兽低吼两声。
【什么叫吃个人而已?我们原本不吃人的!】后面的猛兽也吼。
【可我控制不住!我饿,我渴望人类的心脏!】前面的。
【那是因为你是受了邪气蛊惑!跟我回去,多吃几日獐子鹿子就好了!】后面的。
【吃过人心,就吃不下鹿肉了!要不你今天也试试?】前面。
【你不能再沉沦了!你只是病了,跟姐姐回去,姐姐一定会治好你!】后面。
【真的吗?姐姐?】前。
【会好的,相信我!】后。
陈家儿子眼睁睁看着两只猛兽在自已面前有来有往地吼了几句,最后竟然双双离开了!
灼妖山深处。
静谧的山间小道上,一男一女快步前行。
“姐姐,你说,我真的能治好吗?”少年高高壮壮,看向少女的眼神带着些胆怯和讨好。
“是的呢!”少女面容姣好,月光映照在她闪亮的眼眸中,激起星光点点:“听说世上有股灵气,能克制你身上的邪毒,所以一定有办法治好的。”
“那灵气在哪呢?”少年跃跃欲试:“咱们现在就去吗?”
少女却停下了脚步,面色沉了下来:“听闻灵气和邪气,都出自同一个地方。这才是问题所在。”
“同一个地方?”少年喃喃着:“可是我去过那么多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沾染上你所说的邪气的……”
“没关系的!”少女见弟弟有些失落,连忙打起精神:“咱们回家,先帮你把人心戒掉,我再去打探打探,总能有办法的!”
领弟弟回家后, 敏儿狠心把他锁住,弟弟已有悔改之心,也甘愿被锁,尽管鹿肉对彼时的他来说难以下咽,他还是强迫自已不停地往嘴里塞,只为了填满那深不见底的对人心的渴望。
那日敏儿化形潜入人界集市,想寻找克制邪气的线索,恰逢玄东帝出巡,她和路人一起被御前侍卫挡在街道一侧,玄东帝的轿辇经过时,她鬼使神差地抬头,恰好对上了那双阴郁犀利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与她对视之后,刹那间升腾起惊艳和探究,继而是势必占为已有的欲念。
少女的嘴角扯出泰然自若的弧度。
邪气。和弟弟身上一模一样的邪气。
更让她意外的是,那个男人身上还有一股强势的灵气,正压制着邪气让其难以掀起明显波澜。
他就是她要找的线索。
两个人都是对方的猎物,宠幸、封妃,一切顺利成章。
入宫前,玄东帝恩准她回家带上相依为命的弟弟。敏儿欢欣雀跃地赶回家,弟弟近来已经好了许多,只吃獐子和鹿肉也胃口大开,许久没有对人心动过贪念了。
按照敏儿的计划,把弟弟带进宫里,一边康复一边接近玄东帝,找寻灵气源头,一定可以彻底痊愈。
敏儿把弟弟的锁打开,时隔多日重获自由的少年在院里撒欢,谁都没有注意到,天空有一片暗影在飞速靠近。
这是一只巨大的灵鸟。
灵鸟双翅完全舒展,在翱翔姐弟俩的正上方。他们甚至能感受到那翅膀掠过头顶时带起的风。
一圈又一圈。
“姐姐,你看!那鸟在围着我们转圈呢!”弟弟兴奋地说。
“有点不秒……”敏儿感觉那鸟不止在转圈,更像是在锁定某个目标。
“不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