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人生第一次需要参加补考,心情居然不全然是愤怒,反倒有些很微妙的感觉,她回到家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飞机上也没找到机会和路长安加个微信什么的,搞得她现在对汪蓓蓓非常好奇,又找不到途径去了解,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那头犹疑了一下:“请问是梁晴吗?”
竟然是汪蓓蓓的声音!梁晴都结巴了:“是、我是梁晴,你是汪蓓蓓吗?”
“是我,”汪蓓蓓痛快地承认了,“我想知道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麻烦?”
梁晴想说“我没有”,但想想好像确实也像是这么回事,她扭捏着说:“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
“奖学金的事就当你考不过我不服气,”汪蓓蓓自觉还挺善解人意的,“但路长安这件事你准备怎么解释?”
这件事还需要怎么解释?梁晴其实想说我比你先喜欢他啊,但不知道怎么的,说出口的并不是这一句,反而是:“你到底是怎么做时间规划的?你一天难道有四十八个小时吗?”
汪蓓蓓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个问题,就顺着回答说:“早睡早起,一天的有效时间就会多很多了。”
“那你一般几点起来?”
“五点半,特殊情况除外,超过六点起床我就会有罪恶感,”汪蓓蓓说,“不过那时候天一般都还没亮,不打扰室友就只能去操场背单词什么的。”
梁晴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大学,又不是高三……一个星期至少有三天上午都没课,即便有课也大多都在十点之后,你为什么要起这么早?”
汪蓓蓓轻轻一笑:“这样我就能比你一天多二十四个小时啦!”
梁晴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的时间基本都花在学习上了,不觉得枯燥吗?”
“做了又抱怨,那是逻辑问题,”汪蓓蓓回答她,“其实也讲究效率,你底子不差,当然也明白方法的重要性,有时候不见得要在某一件事上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梁晴忽然感受到了恐慌,但电话那头的汪蓓蓓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提高了音量说:“我不是打电话给你讨论这些的,你别总缠着路长安,没结果的!”
“我没有缠着他,”梁晴也挺委屈,“我就去打听了一下他的航班而已,如果不是刚好顺路,我也不会跟着他一起飞到别的地方去啊,我又不是没事情做。”
咦?这个发展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承认我是有一点点嫉妒你,但是只有一点点,”梁晴特意强调说,“真的只有一点点,后来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对,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么多事呢?然后我发现你电脑里有没考过的试卷,又亲眼看到你交的是白卷,这才去举报你作弊的,我是真的以为你作弊了。”
“我相信,”汪蓓蓓觉得这发展走向越来越奇怪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要不然你不会把自己的成绩也搭进去。”
说到成绩,梁晴终于又想起来一件事:“你真的修满了学分吗?明明你才刚转系过来。”
“修满了,这又不难,”汪蓓蓓轻松地说,“我得把时间空出来去干别的事。”
“比如说?”梁晴有些好奇。
结果汪蓓蓓坦然又大气地说:“追星啊!”
梁晴:“……”
两个人聊到最后居然还加上了对方的微信,就学术问题将来可以多讨论,因为这一通电话时长过久,等到汪蓓蓓看到刘诗怡发过来的小视频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路长安聊到她的时候,即便镜头里只是个后脑勺都能凭借声音听出他的骄傲和兴奋。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汪蓓蓓无语了,“我到底为什么要一个伪情敌讨论这么久的时间规划问题啊?!”
路长安被小助理一路开车护送到了片场,等到了目的地时,他已经睡着了,易随在谈事情没空过来,小助理不知道是该让他继续睡会儿还是叫醒他去房间里休息,幸好裴安娜女士不是后妈,知道儿子今天到,特意抛下她亲亲老公过来迎接,当下凑过去捏住了儿子的鼻子,路长安呼吸不顺地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叫了声“妈”:“这么快就到了?”
裴安娜女士微笑着拒绝了小助理替儿子搬行李:“你去忙你的吧,他有手有脚还这么大高个儿,自己能行。”
路长安把行李箱接过去,郑重地朝小助理道了谢,这才跟着他妈回酒店。
“都已经数不清这是在剧组过的第几年了,”裴安娜女士有些感慨地在身边划拉了一下,“那时候你才这么点高,大半年没见面,把视频里变形的人当成了妈妈,亲眼见到怎么都不肯信,我哄了好久你才终于承认我是妈妈,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不太适应她这个戏路的路长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爸今天是文戏?”
裴安娜女士这才嘻嘻笑起来:“对呀,他今天的戏份是去接留洋回国的儿子,真是应景呀。”
路长安对路秦工作上的事情一般是不过问的,一边把行李箱打开来收拾,一边小声嘟囔:“我都二十了,还得跟着爸妈打游击过年,现在剧组里还带儿子的,儿子绝对不会超过八岁!”
“你就是八十岁了也是我和你爸爸的小心肝呀,”裴安娜女士余光一瞟,看到了行李箱里的一个小包装袋,立刻扑了过去,“这是什么?是给妈妈的礼物吗?”
“是给您的,没人跟您抢,”路长安觉得好笑,“蓓蓓说您一定喜欢。”
结果打开来一看,是路秦出道二十周年的时候,办的一场见面会的门票,票上印了路秦的几部代表作,最重要的是上面还有路秦的亲笔签名,小盒子里还有“路灯会”的专属手指灯,在明亮的房间里看不太出来,裴安娜女士就指挥路长安去把窗帘都拉上,再把灯给关了,母子两个静静地看着那个手指灯在幽暗的房间里散发出清亮的光。
一个年纪轻轻却拥有几乎和岁数等长追星年龄的女孩子,托她偶像亲儿子,把自己珍藏的偶像周边送给偶像的夫人当新年礼物,形容出来真是又绕又复杂,但仔细一品,真是太温馨了。
“啪嗒”一声,裴安娜女士把手指灯给关了,路长安才走到落地窗前把窗帘都拉开。
过了好一会儿裴安娜女士才开口:“我说你和西安有缘吧!”
“是啊,”路长安咧嘴笑起来,“还真被您给说着了。”
裴安娜女士手里把玩着那个手指灯,盘腿在地毯上坐下来,有些犯愁地说:“你这个小女朋友可真是有心,把这么珍贵的礼物都送给我了,可见对你的真心,人家都把真心捧在手心里递过来了,咱们回礼就得郑重,要不然就辜负了,可咱们送什么好呢?”
路长安把衣服一件一件挂进衣橱里,回答他妈:“我都想一路了,也没个思路,要不等爸爸一会儿下班了回来,问问他的意见。”
因为接近年关,剧组里不少年轻演员们和卫视有跨年、小年晚会的录制合作,都提前和剧组沟通好了档期,路秦不是领衔主演,现在戏份也不是很多,不到五点钟就回来了,裴安娜女士裹着条大围巾坐在地上,还在对着汪蓓蓓送她的礼物犯愁,冬天天黑得早,酒店的窗帘有两层,路长安正在补觉,睡觉之前把里头那层隔光的厚窗帘拉开了,留下了外头那一层薄如蝉纱的帘子,仅有的点点光亮透进来,刚好温温柔柔地洒在裴安娜女士的身上,而这一切落在路秦眼里,就只汇成了两个字:绝色。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他轻轻吟诵出声,惊动了地上坐着的人,明明分开不过几个小时,她见到他时眼里还是流光溢彩,张开双手朝他走来,“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裴安娜女士最受不了他这样的表情,当即忍不住主动献吻,得意洋洋地说:“这首诗我知道!余光中的《绝色》对不对?”
“对,”路秦把她搂住,在她头顶上亲了一口,“记性可真好!”
不幸在睡前选择向右侧卧导致又一不小心围观了全程的儿子路长安只好在心里叹着气,翻了个身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既然醒了就起来,”路秦毫不犹豫地戳穿了他,“一会儿下去找点吃的,咱们爷俩喝一杯。”
这天是过小年,路长安出门前躲在卫生间里和汪蓓蓓视频了一小会儿,那头的汪爸强势入镜,也跟他聊了一会儿,最后还逼着汪蓓蓓对着镜头做了个飞吻的动作,以至于他出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易随不想打扰他们一家团聚,故意找借口没来,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小包厢,除了一些下酒菜和时令小菜之外还特意准备了饺子,路长安奔波了一天,睡醒之后早就饿得不行了,一口一个饺子,连着塞了七八个才有劲儿跟他们说话。
“成绩单你们都看过了吧?”路长安把嘴里的饺子全咽下去之后才问,“没给你们丢脸!”
路秦倒了一小杯酒,举起来和他碰了碰,一句话都没说,可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骄傲,跟他比,裴安娜女士的感情就外放得多,她扑过去在儿子脑门上大大亲了一口,夸道:“儿子最棒了!”
路秦嘴角也带着笑,终于问了一句:“那个女孩子呢?”
“您说蓓蓓吗?”路长安护媳妇儿这体质怕是遗传了他爸的,当即也带着骄傲的语气说,“她提前修满了学分,这次在帮忙出考题、监考和阅卷呢。”
“那是真不错,”路秦笑着又喝了一口酒,“你眼光很好。”
裴安娜女士低头闻了闻他的酒杯,被路秦直接伸手盖住杯口:“这酒度数太高,你喝不了。”
“我也没想喝好不好!”裴安娜女士撇撇嘴,“你可别带坏了儿子。”
路长安只有逢年过节全家团聚的时候会小酌一杯,喝的还是度数不高的啤酒,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被汪蓓蓓临出门前那个不好意思的飞吻逗得很高兴,还是喝酒喝兴奋了,大笑着说:“妈妈放心,我不喝白酒,蓓蓓不喜欢我喝酒。”
裴安娜女士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听老婆的话倒是一学一个准嘛。”说着又想起来,伸手去推推路秦的胳膊,“你未来儿媳妇儿都把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我了,你说我得回个什么才行呢?”
“真心当然得还真心,”路秦一杯小酒见了底,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既然两个孩子是奔着好好过日子在交往,咱们做家长的不能总是瞒着自己的身份去骗她,长安,等过完年,找个时间把蓓蓓和她父母约出来见一面吧。”
路长安一口饺子没咽好,差点噎死,一边咳嗽一边连连摆手:“不、不着急!”
路秦故意挑眉问:“怎么,爸爸拿不出手吗?”
路长安好不容易缓过来,愁眉苦脸地说:“之前叔叔给蓓蓓介绍相亲对象,就是小易哥,你们知道吧?”
裴安娜女士点点头:“听他说起过,但岁数不匹配啊,你还是有优势的,儿子,要有信心!”
然而路长安更难过了:“叔叔对他唯一的不满不是他和蓓蓓之间的年龄差,而是因为他是爸爸的经纪人!”
弄明白了原委之后,裴安娜女士直接笑着扑到了路秦的怀里,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的妈啊这未来亲家为什么这么萌!我突然好想看到蓓蓓妈妈见到你的表情哦!”
路长安其实也很想知道ID为“想当路帅儿媳妇”的汪蓓蓓本人得知真相之后,是会欣喜若狂还是……叶公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