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开阔的青草绿地,沈卫心情也为之一变。
不管这第七阵是什么人在守着,终好过再与那前酆帝斗书了,真够累的,心力也消耗了太多。现在脸还有些泛白……
“咦?那是什么?”
龙婩一喊,就看远处,应有一条河,就在这一片大草原的最下方。或许是河,或许是湖泊。
但那形状,让人看了不安,就像是一张人脸。
“过去看看。”
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沈卫一遁就到了水边,才看清,确实是湖,而不是河。
只是有一条河又穿过这湖,才让人似湖又似河的错觉。
而那人脸是由湖组成的,湖中的一些突起的石块,产生了类似人脸的形状。
但沈卫和龙婩都知道,这绝不是天然形成的。
果然,马上那人脸就动了。
“你能闯到第七阵,倒也厉害,我知那酆帝小子轻敌了,还与你斗书,可笑。不过,我久守于此,也甚是无聊,不如你也用那酆魔体,把我全身给聚出来,要是与我身体有九分相像,我就放你过去。”
沈卫苦笑一声,他已心力消耗太多,哪还能再写酆魔体。
龙婩二话不说,一掌拍过去,却打在湖里,只一声巨响,那人脸一点伤没受。
“我本是先天精怪,后又无意中过世,成了这魂体,故然没了身体,也无什么受力之处。你便是打我,我也无甚感觉。”
这便麻烦了,这精怪等于成了气,而不是单纯的魂魄。
“还是我来吧。”
沈卫苦笑,摸出一颗太一给他的保命仙丹,此物能恢复元气,可是元气与心力终不是一回事。
吃下去,也只能恢复一些心力。
“你能让他休息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我有的是时间,我怕你们没时间。”
人脸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很难,毕竟他整张脸都是由突出的湖石组成的。
“要多久?”
“要是组成人身不大的话,也就两个时辰,我打坐了。”
沈卫的修炼之术来自内景图,与一般仙家不一样,也没什么传承可言。
一坐下,就先内视体内,跟着运转元气。
龙婩则让白泽留下,她四处看看,实是想找到这先天精怪的弱点。
可走了一圈,哪里有弱点?
让她都不禁皱眉,想这先天精怪,应是石怪,要不然也不会组成面部,也都是湖石。
先天之时,天地未现,宇宙如一颗蛋,灵气充沛,所以精怪不少。
但能救得了先天精怪的魂魄,还能让他变成魂体,而非单纯的精魂,这本事……倒也大得很呐。
想不通的事,龙婩先放在一边,走了一圈,也未发现什么再怪异的事了。
这四周也尽是草原而已,那条穿过湖的河,也绕了一圈,就从另一头汇到湖中。
想是这湖水是从地下来的吧……想着,龙婩就摇头失笑,这等阵法之中,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沈卫终于睁开眼,站了起来。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就瞧空中一条腿先出现。
人脸精怪笑道:“果然有点门道,继续吧。”
“且德厚信矼,未达人气;名闻不争,未达人心。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术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恶有其美也,命之曰灾人。灾人者,人必反灾之。若殆为人灾夫。”
“且苟为人悦贤而恶不肖,恶用而求有以异?若唯无诏,王公必将乘人而斗其捷。而目将荧之,而色将平之,口将营之,容将形之,心且成之。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顺始无穷,若殆以不信厚言,必死于暴人之前矣!”
“且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是皆修其身以下伛拊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挤之。是好名者也。”
“昔者尧攻丛枝、胥、敖,禹攻有扈。国为虚厉,身为刑戮。其用兵不止,其求实无已,是皆求名实者也,而独不闻之乎?名实者,圣人之所不能胜也,而况若乎!虽然,若必有以也,尝以语我来。”
沈卫写得极快,既不是斗书,也不是炫技,只想快些将人身组成,好过这第七阵。
“颜回曰:“端而虚,勉而一,则可乎?”曰:“恶!恶可!夫以阳为充孔扬,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违,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与其心,名之曰日渐之德不成,而况大德乎!将执而不化,外合而内不訾,其庸讵可乎!”
“然则我内直而外曲,成而上比。内直者,与天为徒。与天为徒者,知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而独以己言蕲乎而人善之,蕲乎而人不善之邪?若然者,人谓之童子,是之谓与天为徒。外曲者,与人之为徒也。擎跽曲拳,人臣之礼也。人皆为之,吾敢不为邪?为人之所为者,人亦无疵焉,是之谓与人为徒。成而上比者,与古为徒。其言虽教,谪之实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若然者,虽直而不病,是之谓与古为徒。若是则可乎?”仲尼曰:“恶!恶可!大多政法而不谍。虽固,亦无罪。虽然,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犹师心者也。”
到得此时,那空中酆魔体所组成的人形,竟已有了大半之多,比例亦与常人模样。
只剩下头颅还未组成,沈卫便继续写下去,以竟全功。
“申徒嘉,兀者也,而与郑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其明日,又与合堂同席而坐。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今我将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且子见执政而不违,子齐执政乎?”申徒嘉曰:“先生之门固有执政焉如此哉?子而说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闻之曰:‘鉴明则尘垢不止,止则不明也。久与贤人处则无过。’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而犹出言若是,不亦过乎!”
就瞧那脑袋,已有了一左半部的脸颊,看着与那人脸有七八分相似。
沈卫这次,并非是依次往下写的《南华经》,而是有意跳着写。
龙婩看出来了,白泽也看出来了,便低声问:“少爷是何意?”
“自有他的用意,我等不需多想。”
龙婩深知沈卫狡而多智,他做的事也自有用意,想那前酆帝是怎么死的。
“子产曰:“子既若是矣,犹与尧争善。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申徒嘉曰:“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众;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游于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众矣,我怫然而怒,而适先生之所,则废然而反。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吾之自寐邪?吾与夫子游十九年,而未尝知吾兀者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不亦过乎!”子产蹴然改容更貌曰:“子无乃称!”
此时,那人形已剩下小半张脸而已,看得那精怪大喜:“果然有些能耐,那酆帝死得也不冤了。”
沈卫不理他,继续写着,将剩下的小半张脸组成。
“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虽然,有患:夫知有所待而后当,其所待者特未定也。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颡肍。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故圣人之用兵也,亡国而不失人心。利泽施乎万世,不为爱人。故乐通物,非圣人也;有亲,非仁也;天时,非贤也;利害不通,非君子也;行名失己,非士也;亡身不真,非役人也。若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
此时,空中那人形已完全组成,看着如真人一般。
那人脸精怪大喜:“好,好,我求肉身不得,如此虽是仓颉书所写,也能容我魂体纳入其内,而令魂魄自生了。”
原是如此……是想让沈卫帮他造化肉身?
只是这是由字所组成,到得法力尽时,就会散去,如何做得肉身?
却见从那湖中飘出一道银光,冲向那人形之物。
只一撞,就听到一声惨叫。
沈卫一声轻笑,瞧着那虚无魂体被拓到拓魂印中,长出了一口气。
这魂体要不自己出现,哪里能收拾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