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小地书想作甚?
姜无重正了正身子,前面都猜对了,后面还难猜吗?
他拂袖淡淡道:“能将你带出阴间的,这几千年,也出不了两个,我算其中一个!”
说完,再无其他要说,他迈步向客堂那边去了,留下小地书一脸被人拆穿的挫折感。
“他他他他……啊呜呜呜!”也不能将他暴打一顿,小地书干脆趴在栏杆上蹬脚哭起来。
秋葵忙去安慰他说:“别哭啦,姐姐带你去阳间玩儿不就好了?”
“可我不想和他玩儿,他欺负小孩儿!”小地书抹了一把眼泪,委屈极了!
秋葵心想,一活了两万年的小孩,真够老的。
姜无重走出去好远,停步对她交代道:“外面应来客人了,你快些过来。”
“客人?”秋葵疑惑,是那纣阴又回来了吗?应没这般快吧。
那头话里有话的提了一句:“你在阴间鬼缘颇好呢!”
她只觉这话怪怪的,也没再多想。
“不就是那自称第一美的景荣吗!此人极度虚荣暧昧,还特别聒噪,以前老跑到地山仙台处问我,他是否是阴间第一美男!”凤初守站起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她肩膀,此刻也不哭了,他打定主意要去阳间玩儿,算计了许多年,姜无重他不是对手,但黏着秋葵就简单多了!
说到景荣,秋葵刚才还未好好跟叙旧,就带着凤初守往外走,还不忘嘱咐道:“景荣修为也不低,你可别让他看出端倪来。”
“他那点儿修为大可忽略不计!”小初守轻蔑说。
“那你能下来吗,虽然你不重,但你趴我肩膀上不太好看!”
“你不是说要宠我吗?”小地书将大圆脑袋绕到她脸前质问,“其实都是哄骗我的?你也哄骗我?”
“我没有哄骗你!”秋葵说着,一把将他拽了下来,强硬拉在手里强调:“我往后使劲儿宠你!”
“哼!”小初守偏着头,十分不乐意,但今次还要靠她才去得了阳间,就先不与她计较了!
方阴宅客堂之中,姜无重已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神色平淡,若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一副摆放在堂中的画,而他是画中仙。
对面,坐着白袍仙官景荣,与姜无重的仙美相比,他的美貌却添了分鬼灵的邪魅;方木槿刚为他们各自倒上一杯茶,景荣没喝,不时拿眼看对面的姜无重,待姜无重将目光移过去时,他又匆忙躲闪开来,正好秋葵牵着小初守出来,他忙笑着起身作礼。
“咳咳,凤秋葵。”当初就这般叫的,这会儿也就直呼名字了!
秋葵回礼道:“今日还未特意谢过你,专程来为我洗清冤情!”
景荣客气回答:“何出此言?本来你我就有过约定,我景荣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倒是景荣晚了两年,让你在地狱白白受了快两年的苦……”
说时感觉侧面有道目光在看自己,他当然晓得那是谁,立即将声音收了!
秋葵走到姜无重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小初守便调皮的拿起桌上盘子里的一个苹果啃了一口,方木槿见此,心疼得慌,说:“这可是城隍庙那进贡的苹果,就这么三颗,你这小孩鬼吃一颗,神仙爷都不够吃了!”
小初守却冲她翻了个白眼,还将刚咬的苹果皮吐出来,评价道:“这都不知在城隍庙里放了多少时日了,真难吃!”
景荣似觉得堂中坐得尴尬,便好奇问道:“这是哪家的孩鬼?如此调皮?”
“反正不是你家的!”小初守又拿起另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满意的说:“嗯,这个甜!姐姐,去了阳间便有最新鲜的瓜果可以食了吧?”
待小初守啃完苹果,秋葵从方木槿处拿出当初那块玉牌递到景荣面前。
“此物,今日终可以物归原主了!”
景荣其实十分金贵这块玉牌,赶紧接过去捧在手心里擦了擦说:“我还以为都见不到它了!”
秋葵很是遗憾的说:“可惜此处无酒,当初在第七殿里你我约好,待我从地狱中出来,一定请你喝酒的!”
景荣叹道:“来日方长嘛,以后你免不了下来办事,到时去桃止山找我,有的是美酒……”
说到此处,他突然意识到孤男寡女去喝酒似有些不成体统,小心翼翼地瞧了旁边的姜无重一眼,补充道:“到时,姜祖师也一起来!”
方木槿站在一旁插了一句话问:“仙官,你管神仙爷叫姜师祖,不是就得叫秋葵妹妹为祖师娘吗?”
“咳咳……”景荣喝茶呛住了,忍不住心中暗骂纣阴一顿,若非他让他来此当细作,他堂堂阴司财户掌薄,怎会连话都不敢大声讲?
方木槿关心地问:“仙官喝茶仔细点儿,怎地喝茶也能呛?在我们家乡有老话,喝水呛住,吃饭掉米,那是傻子!”
景荣缓了缓,赶紧擦了擦嘴,尽量保持自己仪容得体。
方木槿又为他续上茶,他本不想喝了,抬眼却见对面那仙美男子在看自己,他这辈子,从未见过比自己美之人,还是个修为颇高的神修者,还是低头喝茶比较好。
“是纣阴让你来的吧?”姜无重突然盯着他问了一句。
“噗咳咳——”他又被呛得面红耳赤,方木槿赶紧过去帮他拍了拍背,他摆手推辞了,紧着解释道:“没没……绝没有,是景荣念及与凤秋葵旧交所以来小坐片刻,若姜祖师有何忌讳,景荣马上就走!”
他已打定主意,这份差事他干不了,回去面对目中无人的纣阴也比应付这位祖师爷轻松。
秋葵只觉此不是待客之道,忙起身去拦他,“哎我夫君不是此意……”
“无碍无碍,我来此该说的也说了,还拿回了我的玉牌,今日城中满是阴兵在找那东西,时机尴尬,正好我司中还有要事,先告辞了!咱们改日再叙,告辞!”
姜无重放下茶杯,还是那副淡淡语气叫道:“景荣。”
景荣不得不停下来,尊敬问道:“姜祖师还有何吩咐?”
姜无重大方提议:“你就这般回去,也不好与纣阴交代,茶还多的是,回来坐下慢慢喝,来!”
他实在不知姜无重打的什么算盘,但又不便直接走掉,只好厚着头皮坐回来,一口茶也不喝了,低头捏着他那块玉牌打发着时间。
接下来倒没发生特别之事,除了西鬼帝王真人的阴兵搜完全城一无所获后,从风云城中退了出去。
阴人城突然安静了下来,变成了一座真正的鬼城。
三更,纣阴与绝娘前来敲门。
门开,二鬼带着一身鬼煞气进入,姜无重堂上坐着,面上如佛般从容。
纣阴恭敬呈上几本册子道:“有关凤秋葵在阴间的所有案宗记录全在此处,姜祖师请过目!”
姜无重未看,只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些册子便在眼前烧成了灰烬。
纣阴又将一枚印章递上来,“此乃凤秋葵的通阴印,通阳司那边新刻的,已将印记发放阴司各处,以后她每回下来办事在各司都好说话!”
秋葵听到这个,开心的将印章收了过去,捧在手心里仔细看,印章上刻着她的名字,还有出印的通阳司司印及东岳两个字,她最金贵的倒不是此印落了‘东岳’,而是那上面刻着她的姓氏!
她反复抚摸着印章上那个‘凤’字,视线逐渐模糊,若奶奶在此就好了,她终于可以自豪告诉奶奶,她未辜负她之期望,成为走阴人了!
景荣也十分替她开心,站在身后恭喜她道:“我在阴司这几千年,还从见过哪个阳间通阴术士能得东岳大帝卿顾的,以后你在阴司,面子比景荣还大!”
小地书风嗖嗖嘀咕了一句:“你有啥面子?”
“你这孩鬼没大没小!”景荣心头就气不过了,难不成这屋里人人都能数落他不成?当即就作势要揪小地书耳朵,被秋葵及时拦下来,“你莫与小孩儿一般见识,他皮惯了!”
“什么小孩儿,他没准死了几百年了!”景荣收回手去,顺带理了理自己身前一缕头发。
也因为此,绝娘注意到小地书的存在,她飘到近处来打量了一番,好奇说:“呀,这孩鬼好生有趣,身上竟无半丝鬼气儿?”
小地书也不怕被她看出身份了,直言道:“你甚是孤陋寡闻!”
“哟,小嘴儿还挺厉害。”绝娘扭着水蛇腰,迈着大白长腿,来到小地书面前,用双手握住他肩膀,让他双眼对上自己的目光。
此举是要魅惑小地书,秋葵想过去阻止,却被身边的姜无重伸手拉住了,让她不必理会此事,想来他已有打算。
绝娘自然魅惑不到小地书,今晚,她已是第二次失手了,第一次是对姜无重。
姜无重是神修大修行者,并非她的修为能魅惑的,可这孩鬼如何也不管用?
“师姐!”纣阴走上来,应是察觉到了什么,询问道:“你姓什名谁,哪年到的阴间?”
“凤初守,至于哪年到阴间的,太久远了!”小初守已全然不怕被对方知晓身份的样子。
秋葵不明白,但看姜无重稳稳坐着,她就未插手。
“不记得,大约是何年何月?”纣阴问道,目光仔细得令人寒毛直立。
小初守便当堂坐在了地上,扳着手指头算起来,“呃……大约在两万一千一百八十五年三个月零三天之前!”
两万一千一百八十五年三个月零三天……
堂里除了姜无重,其余鬼都惊住了!
纣阴、绝娘以及景荣当堂就跪了下去,拜道:“见过地书神君!”
纣阴说:“神君在仙台上失踪后,我们四处寻找神君下落,原来神君是化灵下山,应该给我们说一声的,差点引出大事!”
小初守不乐意听此言,小胖身子跳起来,叉腰指着纣阴的脸质问:“你是怪我咯?”
“纣阴不敢!”
“哼!”他收回手,抱在身前,提醒他一句:“以后莫叫我神君,我有名字了,叫凤初守!”
纣阴下意识朝秋葵这边看了一眼,面露难色,没叫出口。
小初守也不强迫他,摆摆手打发道:“好了,你也寻到我了,可以回去与神荼小儿复命了!”
纣阴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寻到地书的喜悦,他起身试探性的问:“时候不早了,神君是否先行与我们回去桃止山?”
“谁要与你回去?”小初守一跃到秋葵身边的桌子上说:“你回去与神荼小儿说,我要与我姐和姐夫去阳间游玩,让他莫派人来打扰我!”
秋葵终于明了,难怪这小胖子要直接在纣阴面前表明身份,原来是在免后顾之忧,果然是个小精灵鬼!
纣阴一听此言,面色尤其难看,换了往日他必怒发冲冠直接拽人走了,可堂里坐着姜无重,他还没蠢到再去和他斗一次法的份上,只能压低了声音说:“神君,此事恐怕不行,你绝不可去阳间!”
“我想去何处,便去何处,你休管我,你只消回去给神荼带话,别的就莫与我说了,赶紧走,我姐夫脾气不好,一会儿他发起脾气要打鬼,我可拦不住!走走走!”小初守语气十分霸道,还不停的挥着小胖手,恨不得让他们立即消失眼前。
纣阴听完这荒谬之言是敢怒不敢言,事不关己的景荣见他那模样,在后面憋着笑,心头幸灾乐祸着:你纣阴也有今日!
见师弟之言无用,绝娘便娇笑着上来与小初守道:“神君,您可别为难咱们师姐弟了,若今日不将你带回去,师父可要责罚我们了,你怎么忍心呢?”
小地书听后,面上一乐,“那正好,光责罚你二人便可换我去阳间逍遥自在,岂不妙哉?你二人是受委屈了,可为了我委屈一下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