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一九三六年，春。古都山阳郊外，春风和煦，鸟鸣花香。肖明西装革履，手提皮箱沿河信步而游，方正的脸上神采飞扬，兴致颇高。

突然，河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肖明手探入怀中，警觉观望，发现树林中不远处人影晃动，正在激烈交火。肖明是个好热闹的人，也不惊慌，掏出枪慢慢靠了过去，很快看清了形势：五对三！三个山民打扮的处于下风——其中一个好像枪出了问题，躲在树后手忙脚乱拨弄着一支破旧的毛瑟手枪，急的满头大汗，另两人已被对方火力压制住，形势不大乐观。一方五人中一人肩头受伤，半躺着躲在树后，见己方占了上风，兴奋地大叫:“将他们统统杀掉，混蛋!”

日语，果然是日本人！肖明虽然听不太懂，但能确定是日语。既然是日本人，那就不必客气了。肖明枪交左手，迅速打开皮箱，从箱内掏出一支p35手枪，眼睛一扫，猛然现身，双枪齐发，四人猝不及防，瞬间被击倒三个，另一个一愣神，被对方两支枪打了四五个窟窿眼儿。肖明几步蹿到受伤的日本人跟前，一脚踢飞了他刚拔出的枪，左手枪顶在他的脑门上：“别动，否则要你命!”眼睛却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时，山民打扮的三人上前给那四人补了枪，确定对手已死，一个三十岁左右，络腮胡子，身材魁梧，头领模样的示意另两人打扫战场，自己收好枪，朝肖明这儿走了过来。快到近前，收住脚步，双手一抱拳，大声道：“多谢好汉出手相助，在下飞虎寨当家王金龙，谨请好汉现身，以表谢意!”

肖明站起身，笑了笑说：“王当家的客气，举手之劳，有何言谢！”说话间，地上那人一动，咬住衣领，肖明心说不好，已然反应不及，那人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了。

肖明把那人的包摘了下来，在他身上搜了搜，只有些银元纸币，顺手放进包里，起身见另两人已收拾完毕，走了过来。肖明说：“王当家的，此地不可久留，先离开再说话。”

王金龙点头称是：“这些狗日的骑马来的，二狗、大龙，把马牵过来。好汉高姓大名？”肖明笑了笑，一抱拳，说：“在下肖明，见过王当家的！”说完，挎上包，找回箱子，放好枪，与王金龙等跨上马，向北疾驰而去。

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路，眼前是一条小河。王金龙勒住马，打了声唿哨，树林里跑出一个山民，看了看，回头喊：“大当家的来了。”树林里出来几个人，牵着几匹马，过来跟王金龙打招呼。王金龙下令回山寨，众人上马，一路疾奔，又跑了一百多里路，已近黄昏，来到了一处山谷前，王金龙勒住马，对肖明说：“肖兄弟，歇口气吧，过了这葫芦谷，就到小寨了。”说完吩咐人回去准备，其他人下马休息。

肖明这才有时间查看挎包里的东西：几张地图，一只放大镜，几只铅笔。打开地图一看，肖明眉头皱了起来，对王金龙说：“王当家借一步说话。”

王金龙见肖明脸色凝重，说：“肖兄弟，有何指教？”

“不知老兄为何与那几个人发生冲突？”

“肖兄弟，实不相瞒，我带兄弟们去办事，发现那几个人在那儿指指点点，十分可疑，靠过去一听，竟然说的是日本话，老子当步就开了枪。谁知这些人竟然十分扎手，要不是肖兄弟出手，哥几个今天非栽那儿不可！”

肖明指着地图说：“当家的请看，这其中有一份是军事地图，其余的是地势地貌，其物产矿产标注的十分清楚。这张军事地图又添加了一些内容，像是最后校注，看起来这几个人应该是日本间谍！”说完，把地图连挎包一起递给了王金龙。

“日本间谍？”王金龙倒是有些兴奋，“这么说杀对了！只是他们来这儿干吗？”

“看起来日本人准备动手了！”肖明叹了口气说。

“怎么？肖兄弟的意思是日本人会打过来？”王金龙一愣：这日本人的胃口不小啊！

“兄弟刚从北边过来，日本人闹的挺凶，说不定哪天会出什么事。”肖明苦笑了一下，话锋一转，“怎么，当家的与日本人有过节？”

“一言难尽！走，上山再叙！”

进得谷口，行不多远，豁然开朗，穿过去又是一道隘口，窄处仅可二马并行，走不多远，又宽大起来。四周山高林密，怪石嶙峋，肖明心中暗叹大自然鬼斧神工之造化。

上得山谷，早有喽啰在此迎候。这些人衣着普通，若不是背着猎枪，手持大刀、长矛之类，跟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精神头倒还不错。一个彪形大汉迎上前来，大声说：“当家的辛苦了，这一趟顺利吗？”

王金龙粗声道：“顺利个屁！正点子没到，稀里糊涂跟人干了一仗，若不是这位肖老弟出手相救，怕是回不来了。走，回山寨再说！”大汉看了一眼肖明，肖明微笑。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往北走了十来里路，一座大山矗立眼前，气势雄伟，状若猛虎，传说赵公元帅座下黑虎在此飞化，故名飞虎山。山腰像一张张大的虎口，一座寨子坐落在虎口处。山脚下百十人排队迎接，队伍很是齐整，见到王金龙纷纷问好。

王金龙一摆手，说：“好了，散了吧。肖兄弟，请！”肖明一伸手：“王当家先请！”众人一起上了山。

来到山寨，只见寨门上方书有“飞虎寨”三个大字，进了寨门，是一片空地，摆放着一些石锁石蛤蟆，刀枪剑棍，木桩沙袋等，看来是操练的地方。山寨大厅颇有气势，大门朝东，牌匾上写着“聚义厅”三个字，恍若到了水泊梁山的感觉。

王金龙吩咐摆酒给恩人接风，把肖明让进了大厅。厅中央一张长桌，头上一把狼皮交椅，两边是一张张凳子。墙壁上挂着几块木板，上面列着一条条寨规，肖明的目光在寨规上稍作停留，心想这王金龙倒也不是一般的土匪。

客气了几句，分宾主落座，吩咐看茶，王金龙对众人说：“这位是肖先生，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肖先生仗义出手，今天我就死在日本人手里了！”

众人纷纷起立向肖明道谢，肖明起身抱拳，说：“王当家的客气了，要不是几位的枪出了毛病，区区几个小贼，哪里会是你们的对手！再说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你们身上，在下捡了个便宜，举手之劳，大当家不要放在心上！”

王金龙是个爽快人，说：“好，肖兄弟快人快语，我王金龙再客气就见外了！”说着，给肖明介绍了一下在座诸人：管家纪鸿儒，守卫队长张铁柱，就是那个下山迎接的大汉，侦查队长夜猫子、孙二狗，行动队长辛成山、张大龙等等，一一打过招呼，重新落座。

王金龙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孙二狗，你给老子滚起来！他娘的，老子再三要求好好保养枪支，你小子敢偷懒！”

孙二狗正在喝水，闻听一哆嗦，赶忙起身立正，却一口水喷了出去，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众人大笑，连王金龙都气乐了。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说：“当家的，那真不怪我，那枪实在太旧了，老卡壳，什么时候给我换一把新的，再耽误事你给我扭了脑袋去。”

王金龙骂道：“你小子少给我添堵，再耽误事老子把你那玩意剁下来喂狗！”

孙二狗说：“是，喂狗！”众人都笑了。

酒菜陆续上来，高粱烧酒，几样野味，两盘腌咸菜。王金龙端起酒碗说：“肖兄弟，山寨清苦，酒淡菜寡，切勿见怪。来，薄酒一杯，不成敬意！”

肖明忙道：“当家的再见外，兄弟可就放不开了。”心想这王金龙倒不是一般的土匪，不但山寨治理的有模有样，说话也有见识，像是读过书的人。

王金龙哈哈一笑：“好兄弟，不说两家话，来，干了！”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众人说话随便了起来。孙二狗比比划划讲起事情经过，说到高兴处，还把缴获的两支手枪拿出来炫耀：“看吧，撸子!”众人去抢，孙二狗拼命护住，喊：“大龙那儿还有两把呢。”

大龙从口袋里掏出枪，放在桌子上，淡淡地说：“这应该是肖先生的东西，应由肖先生处置!”

众人目光转向肖明，肖明忙道：“兄弟所得，自然当归山寨，应由当家的处理。”肖明自己有两支枪：一支贴身携带的勃朗宁1906袖珍手枪，一支俗称‘大威力’的35式手枪。

王金龙见识过肖明的枪和枪法，哈哈一笑，说：“这东西估计肖兄弟也看不上眼，先交给纪先生吧，孙二狗，你狗日的藏了一把，别以为老子没看见，拿出来！”

“当家的就是当家的，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服了，服了！”孙二狗讪笑着从裆里摸出了枪。

辛成山道：“你小子不怕走了火，把那玩意儿废了啊!那倒省了当家的那一刀了。”

众人一阵哄笑，肖明也忍俊不禁，心情放松了许多：毕竟自己好几年没感受过这样的气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