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吃了点东西,购置买了些东西。
回到家中的伊盼儿,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恐怕是因为太累了吧。
江旭悄悄地地走进卧房,走到床沿低下头看她。长发披散在床单上,缠绕不清的乌丝。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宇也微微蹙起,像是在被什么困挠。他伸手替她盖好了被子,拉过她的肩膀。
他转身安静地退出了房间,关了灯。
这一觉,睡到了天亮。
伊盼儿奇迹一般没有做噩梦,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窗帘拉过的一角,天空蓝得清澈。
“你醒了吗?盼儿?”房门被人轻轻敲响,江旭沉然的男声透过房门传来。
伊盼儿半躺起身,抓了抓头发,“醒了。”
“你洗洗,下来吃早饭好吗?”他又是说道。
“好。”伊盼儿应了一声,听到脚步声远去的细微声响。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盯着某一点失神一般。过了好久,她才环抱住自己,一双大眼睛弥漫起化不开的雾气,深深隐藏的疲惫空寂肆意侵袭。
伊盼儿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下了床。
洗梳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下楼。
伊盼儿走过大厅,来到了底楼的餐厅。刚走进餐厅,就瞧见餐桌上摆了几样早餐。她走近餐桌,低头扫视。一杯牛奶,还透着袅袅的热气。全麦的烤面包片、皮蛋瘦肉粥、水果……这真是丰富的早餐。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江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伊盼儿扭头望去,瞧见他手中端着一份煎荷包蛋。视线又是游移他的脸上,却因为他身上系着的围裙猛地愣住。多么可笑的青蛙,一下子就刺痛了她的双眼。这样的情景是多么熟悉,那样的让她怀念。
“怎么了?”江旭走到她面前,轻声询问。
伊盼儿恍惚了下,只是摇了摇头。强扯起一抹笑容,无谓地说道,“没什么。这围裙……”
原来这个青蛙围裙,一直都还在。
妈妈曾经用过的。后来妈妈走了以后,她特意让爸爸买了许多。
直到离开家,她也只选青蛙围裙。
有人还笑话过她的品位,可他也曾经系上围裙,替她煮饭褒汤。可是现在,他这么温柔的一面又会为谁展现呢。藤原春日吗。不管是谁,她却突然有种感觉,那个女人再也不会是自己了。
“厨房的柜子里放了好多,我一找就找到了。”江旭笑着解释,挑了挑眉,“很滑稽吗?和我很不相配是不是?”
“少臭美了。”伊盼儿握了握拳头,感受到指甲嵌入肌肤的疼,她要让自己清醒,不许自己再留恋那个不可能回到自己身边的人。她拉开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我饿了,那份煎荷包蛋是我的吗?”
江旭望着她的背影,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欣然的笑容。
“可是我只煎了一份,要不我们一人一半?”
……
忘记一个人,究竟需要多长时间。
谁也不能给出准确答案。
有些人,需要用一辈子时间去遗忘。而有些人,可能转身就是陌路。偏偏又有那么一个人,那是积压在心里的秘密,埋葬在心里的坟墓。你想要忘记,就是无法忘记。时不时还要让你回忆记起,那么怅然若失。
午夜清晨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那是留给谁的。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忽然瞧见那人的背影这么熟悉,心湖泛起涟漪。竟然那么卑微地期望,期望那个人是自己思念的人。
高大的身影,那背影真像。
会是他吗?
四周喧闹繁华,音像店内的伊盼儿不经意间扭头,瞧见了一道身影走过店窗。完全没有瞧清楚那人的样子,却和记忆里的轮廓相互重叠。伊盼儿怔在原地,没了反应。江旭拿起一盘CD,沉声说道,“喜欢听什么歌?”
耳边谁的声音回响,伊盼儿听不清了。
她猛地迈开脚步,那样惶恐地奔出了音像店。
“盼儿?”江旭惊讶地大喊。
川流不息的人潮涌动,伊盼儿慌张地寻找着刚才的身影。她的双眸一紧,世界全都化为黑白色,可是那道身影却是彩色。她焦急地朝那人奔去,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几乎是脱口喊出他的名字,“裴焕……”
那人徐徐回头,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庞,诧异地望向突然冲出来拉住他的女人。
仿佛有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伊盼儿感觉透骨的寒意。她的手指慢慢地松开,一根又一根,抱歉失神地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那人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伊盼儿盯着那人的背影再仔细瞧瞧,这才发现其实和他一点也不像。但是为什么刚才自己会那么冲动地追了出来,像个傻瓜一样。眼前渐渐模糊,双手空落落地垂在身体两侧。她深呼吸一口气,自嘲地笑笑。
一个转身,却又瞧见江旭站在自己身后。
阳光恰好地洒下光芒,照耀着他那张轮廓鲜明的脸庞。
伊盼儿耸了耸肩,微笑说道,“刚才还以为看见……”她顿了顿,又是说道,“一个朋友了,没想到我认错人了。”
朋友……
他们应该连朋友都不算了吧。
“你看中什么CD了吗?”伊盼儿一边说,一边走过他身边,朝着音像店走回。
当她走过江旭身边的时候,却被他拉住了手,紧紧地握住。伊盼儿一愣,听见他低沉的男声响起,“盼儿,做我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伊盼儿吃了一惊,却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江旭的大手温暖干燥,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人。可偏偏却不是。仔细想一下那个他,不禁愕然。她从未正式答应做他的女朋友,而他总是自大地宣布所有权。
这是我的女人。当时的他是这么说的吧。
仿佛全世界的阳光,统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照耀进她的心里。
伊盼儿猛地被回忆触动,直觉地要逃避。绝美的脸庞是一抹故作冷漠,她勾勒起唇角,浅浅地笑,“开什么玩笑呢,一点也不好……”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江旭径自打断她的话,那样坚决,“不是玩笑。”
人来人往的街头,行人不时地扭头望向这一对男女。不知情的行人只以为是恋人吵架闹别扭了,毕竟这神情怎么看怎么像呀。只不过,这一对恋人长得真不错呢。英俊的男人以及漂亮的女人,总是能吸引人的注目。
半晌无声,伊盼儿终于开口,“我想回家了。”
江旭绷紧了神经忽然一松,默默点头。
车子不急不徐地行驶,回家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仿佛都在调试自己慌乱的心情。
江旭微微侧目瞥了她一眼,又将视线平视向前方。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从她身旁幽幽传来,旧事重提,“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太急噪了。可是我想告诉你,我不是开玩笑,我对你很认真。”
“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可怜。”伊盼儿扭头望着窗外,轻声说道。
江旭一愣,英挺的眉宇渐渐皱成一团。他的思绪飞到很久以前,连自己都感觉有些奇特,“这两年我没有交过女朋友。”
“你没必要对我说这些。”伊盼儿漫不经心地说道。
“爱上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江旭却没有理会她的冷漠,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有些人相信一见衷情,有些人相信日久生情。可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方式,命运把我们联系到一起,总是无法抹杀的缘分。”
缘分?伊盼儿也曾经深信如此,可是结果呢。
如果有缘无分,不如不曾遇见反倒好。
江旭深邃的双眸温煦,皱起的眉宇也平顺展开,“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他踩了刹车,将车停在马路一边,继而说道,“你是不是在等待有人来爱你呢。”
伊盼儿倨傲地回头对上他,冷冷地瞪着他,“江先生的言论很有趣,不过我不信这些。我自己会回家,不用你送了。”
她打开车门,就要下车离去。
江旭一把伸手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放开我!”伊盼儿喝了一声,却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也许是反抗过太多次,面对命运的折磨和上天的玩弄。但是反抗过后,她失去了更多,竟是一无所有。所以选择了默然。
江旭将头抵着她单薄的肩头,闻着她秀发散发出来的洗发水香味。
“为什么这么逞强。太逞强的女孩不可爱。”他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有一丝怜惜,“我曾经遇见一个女孩子,她也像你一样爱逞强。可是她比你过得快乐多了,因为她知道谁是真心对待她,她会高兴地接受。”
“你这么聪明,一定清楚明白。”江旭轻抚着她的秀发,“我希望你不仅仅是我的女朋友,以后会是江太太。”
伊盼儿被颤动了,他平静的一番话,那样简单。可是她还是被颤动了。
她应该找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肩膀依靠,她的确是累了,再也经受不起大风大浪,小船在大海里漂泊太久,哪怕是有远航的梦想也会因为逼人的事实而搁浅。江旭是个好人选,家事不错,长得也英俊。
这样的钻石男放在面前,还犹豫什么呢。
伊盼儿惶惶地盯着车窗外的景物,模糊一片,“太晚了。”
江旭有些困惑,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伊盼儿淡淡说道,声音虚无,“我发现自己无法再爱上任何人了……”
就像很多年前,她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坐在车里,她远远地瞧见他。陆小语在她身边,向她介绍他。他走下车,微微弯下腰,紧盯着她的双眼。
而很多年以后的今天,伊盼儿才发现,原来一切冥冥中早就注定。
有些人,一旦遇上就逃脱不了。必定要纠缠一辈子。直到老死。
除了死亡,别无他法。
……
伊盼儿在台南的洋房内住下了。
警察厅打来电话,声称父亲和江阿姨的死有些眉目。案情似乎没有简单。她在等待结果,一半期待一半不安。
而江旭因为公司的原因,所以奔波于两边。
几天下来,伊盼儿看不下去了。
当江旭一早起来离开的时候,伊盼儿站在楼梯口,望着正走下楼梯的他轻声说道,“你还是回台北住吧。”
江旭回头望向她,扬起唇角,“怎么?你怕我累?”
这样算不算,其实她是在关心他?
伊盼儿不打算理他,只是转身走回房间。江旭望着她转身,沉声说道,“你没有尝试去爱别人,怎么就知道无法爱上。不如我们试试看。”
“砰——”关门声代替了她的回答,将他直接拒绝。
江旭碰了一鼻子灰,也没有气馁。他走出洋房,开车离去。
而他对于那个住在伊盼儿心里的男人,几乎是一无所知。唯一的了解,还是那天她追着一个男人走了出去。他跟在她后面,听见她喊了一声。
裴焕。
……
四月,日本。
这不仅仅是樱花盛开的烂漫时节,更是令一盛大婚宴举行的季节。
虽然具体的时日尚未对外公布,但是预计在四月下旬。
日本第一大财团英皇财团总裁黑崎闻奕与前任总裁的独生爱女藤原春日将会举行婚礼。这一婚宴吸引了全日本民众的热切注目,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此事,只是掐算着时日,好奇着新郎以及新娘。
由于英皇总裁黑崎闻奕先生行事作风一向低调,所以外界并不深知。
再加上,藤原春日小姐常年深居简出,同样神秘。
这样的两大人物婚姻,从婚期宣布的那一天开始起,就成为网络搜索第一名。只是日本媒体对于两人却不再进行大幅度跟踪报道,恐怕是有人暗中吩咐过了。想来会有这样大能耐的人,放眼日本也只有一个人了。
婚事的主角——黑崎闻奕。
东京天气十分晴朗,随处可见美丽的樱花。
英皇大厦顶楼的办公室,销售主管取过黑崎闻奕签署下名字的文件,转身离去。待人走后,黑崎闻奕站起身来走到了落地窗前。透明的玻璃,眺望整个东京,依旧可以一大片一大片的粉色。
他眯起眼眸,眼前却浮现野口送达的照片。
他亲自吩咐野口去跟踪调查,却收到了那样一组照片。
她和另一个陌生的中国男人同出同进,更甚至同住在一幢房子里。她竟然和他同居了?是不是还睡在一起?他忽然有些抑郁,竟然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被堵在心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想到他们那样亲密,想到她曾经还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
他感觉到了背叛。
可是,他又凭什么让她为他守身?
黑崎闻奕越想越烦闷,眼眸顿时一紧,忽然轮起拳头,重重地砸向了玻璃窗。只听见“砰——”一声响,他的手关节青筋迸现。默然半晌,却只能松开手,任由那份抑郁塞满自己的心怀,吞噬自己的内心。
黑崎闻奕低下头,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咚咚——”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黑崎闻奕收拾了神情,默然地走回大班椅坐下,这才喝道,“进来。”
城源望拿着文件走了进来,一脸散漫,沉声说道,“下班的时间到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大班桌,将文件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与德国席京财团合作的计划项目,明天再看吧,也不急这一天。”
“我还有事要忙。”黑崎闻奕瞥了眼文件,徐徐说道。
“不回去陪春日了?这么拼工作,小心她生气。”城源望开玩笑似地戏谑说道,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潇洒地离去,“那我先走了,我还有约。”
城源望走出办公室,从口袋里摸出正在振动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千叶。
他按下通话键,却是不耐烦地说道,“不是和你说过我马上会过来吗……”他迈开脚步走入电梯,男声随着电梯门关上而慢慢消散。
办公室内,黑崎闻奕却迟迟没有离开。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大班椅上,手中夹了根烟。抽了一口,喷吐出烟圈。
像是深思熟虑,他拿起电话按下号码。
电话通了,凉子轻声喊道,“闻奕少爷。”
“凉子,订明天一早飞往台北的机票。你和石井跟我一起去。长谷留下。”黑崎闻奕沉声吩咐,听到她应声,将电话挂断了。
黑崎闻奕将只抽了几口的烟恰灭,拿起西装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夜御馆,藤原春日正在试穿婚纱。
房间内的嬷嬷以及女佣瞧见了他,同时喊道,“闻奕少爷!”
黑崎闻奕站在房门口,深邃的眼眸望向正对着镜子试穿的藤原春日。藤原春日听到众人的呼喊声,急忙提起裙摆转身。她上了精致的新娘妆,不会太过浓艳,却是恰到好处的晶莹粉嫩。她更像是可爱的少女。
黑崎闻奕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可是愕然的是竟然从她的身影上瞧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白色玫瑰……
白玫瑰。
怎么会让他感觉如此熟悉?
“闻奕,你回来啦。”藤原春日踩跟高跟鞋走到他面前,笑得十分高兴。
黑崎闻奕立刻清醒回神,低头望着她。白色的玫瑰礼服,他亲自命令特别定制的礼服。包括白色玫瑰的婚堂,白色玫瑰的蜡烛,白色玫瑰的高跟鞋……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玫瑰。可是心,有了一丝刺痛落寞。
“你们先出去!”黑崎闻奕喝了一声。
“是!”众人退出房间。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白色玫瑰了,真的好漂亮。”也许是化了妆的原因,藤原春日苍白的小脸是温润的粉色。她的精神很好,可以感觉到她真的很快乐。
黑崎闻奕搂着她走到一旁的沙发让她坐下,他则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怎么?你现在要补充求婚这一环节吗?”藤原春日笑着问道。
黑崎闻奕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戒指盒,他打开盒盖,里面是那枚紫钻戒指。他们的订婚戒指,更是他对她许下的承诺,照顾她陪伴她,生老病死,不离不弃。他将戒指取出,握着她的手,将戒指慢慢地戴向她的无名指。
不等他开口说话,藤原春日忍不住悸动,抱住了他,“我愿意!我愿意!”
“春日。”黑崎闻奕反手抱住她,轻抚着她光滑的肌肤,沉声说道,“我要去台湾,有些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