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前厅。
刘元义不由得问道：“公孙先生，尚先生，徐徐图之是否会给郑李顾三家喘息的机会？”
“此战我军虽然失利，但联军同样不好过。联军成功烧毁我军粮草辎重，却依旧只强攻十天便毅然决然的撤退。这就表明，郑李顾三家同样不好过。”
刘元义朝着秦牧躬身一礼，道：“臣不是质疑两位先生的分析判断，而是臣有所疑问。郑李顾三家组建的联军的实力有目共睹，我军徐徐图之时联军也在积蓄实力，巩固封锁防线。”
刘元义的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也有人反对。
“刘佥事说的没错，只有猛烈进攻才能摧毁联军的防线。”
“联军也有火器，我军与其打持久战，是否不妥？”
“我反倒是觉得徐徐图之没有错，郑李顾皆是世家，底蕴深厚。”
“……”
争吵声逐渐响起。
一鼓作气攻破联军防线，还是温水煮青蛙将联军磨死，成为讨论的核心点。
秦牧面无表情的喝着茶水，并出声阻止。
赵牧开口道：“诸位，公孙先生和尚先生之所以认为要徐徐图之，是因为秋收之后弱秦可能不止是郑李顾三家。”
尚文益笑道：“恒州战局已经越发明晰，幽云和崔氏将共同瓜分恒州，要谨防崔氏和幽云加入弱秦的队伍。”
刘元义震惊道：“崔氏会与李氏结盟？”
尚文益说道：“李氏与崔氏确实有嫌隙，但崔群林是一个明白人。况且，崔氏弱秦并不代表其与李氏结盟。崔氏加入弱秦队伍的几率非常小，却不得不防。”
“幽云弱秦的几率比崔氏更高，更是不得不防。在弱秦数量不确定，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之下，小心谨慎一些是上佳之策。”
尚文益继续耐心解释道：“假若崔氏和幽云真的加入弱秦，可两家势力距离灵州过于遥远，两家势力是否出兵还有待观察。
我军也需要试探一番，在没有确定崔氏和幽云的想法之前，便发起猛攻，可能会促使崔氏和幽云下定决心弱秦。以眼下的李氏和郑氏的态度来看，我们占据着主动权，但不代表我们能够妄为。”
刘元义拱手一礼：“多谢尚先生解惑。”
彭英皱眉道：“倘若时机恰当的话，我倾向于快速攻占临泉郡。”
公孙佑颔首道：“我的想法与彭将军不谋而合。迫于幽云或崔氏可能加入弱秦，我军继续东出确实不能操之过急。可一旦时机到来，我军也不能瞻前顾后。
一举攻占灵州全境，助主公登临王位。之后，我军就应当避战不出，让秦蜀两地以及灵州休养生息。”
公孙佑的话，直接说到众臣的心坎里了。
他们可没有忘记，只要秦军能够收复灵州，那么主公就可以进封亲王。
秦牧见众臣兴奋不已，摇头失笑。
他本人对亲王不亲王的，不是很在意。
他在秦蜀两地，就是皇帝。
在秦牧原先的设想之中，一旦成为四州之主，他就派出使团要求那时的朝廷封他为秦王。
不过，秦牧确实很感谢代王。
代王提前将亲王爵位许给他，给秦牧节省了很多麻烦。
秦牧说道：“众卿，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收复广卫郡是我军在秋收之后的首要目标，至于临泉郡，稳中求进吧。”
并州大旱是否有加重趋势，邓州混战何时结束，幽云和崔氏接下来的行为，都将影响到秦州东出。
另外，从黑冰台探查的消息来看，幽云和崔氏几乎同时加强了对秦州的重视程度。
秦州初露峥嵘，越发引人注目了。
秦牧看向众将，说道：“我军秋收之后的东出基调就定为稳中求进，军队接下来要以此做出部署。郑李顾三家此番弱秦，我军伤亡巨大。
新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补充，尽快完成军队新老卒之间的搭建，留给军队的时间不多了。”
众将出列应道：“臣等领命。”
秦牧微微颔首道：“七月初一开始，扶风、九峰、绵竹三郡和新丰城，将正式结束军队管制，军队只负责防务。非战之时，军队决不允许进入城内。”
秦牧对着刘元义，说道：“军事佥事要配合各军主将，严抓军纪。”
刘元义应道：“臣领命。”
集议结束之后，秦牧把四名爱将和两名军师以及刘元义叫到了后院亭中。
秦州东出早去年十一月便开始筹划，一直到今年六月底，大半年的时间，秦州成功完成了东出第一步。
秦州攻占了三郡一城，成果相较于代价，在秦牧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秦牧把七名心腹爱臣叫到一起，是为了跟他们传达秦牧对未来的看法和想法。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与李氏的合作。
秦牧喝着茶水，道：“李鸿益想与秦州共同瓜分凉州，我仔细思考过，认为与李氏合作瓜分凉州并无不可。凉州五郡，平顺郡可以攻占，其余四郡可以酌情放弃。”
刘元义讶然道：“主公，李氏和顾氏结盟多次，李氏竟然还想着攻占凉州。”
叶羽冷笑道：“李鸿益这个老货还在乎盟友？”
刘元义一时竟无法反驳。
李鸿益是真正利益至上的人。
盟友只是一个能够带来利益的伙伴。
出卖盟友，只是因为盟友带来的利益不够了。
侵犯盟友，只是因为盟友就是其觊觎的利益。
尚文益说道：“主公，与李氏合作，我们需要万分小心。”
秦牧颔首道：“在回复李鸿益的信件中，我既没有拒绝与其结盟，也没有答应。至少在我军没有完全攻占灵州，东出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之前，我对凉州并无兴趣。”
凉州是大炎西北的边境州，并不富庶，州内可耕种土地稀少。
唯二的优势便是马场众多，是大炎立国之时数一数二的战马产地，更是兵源圣地。
这两个优势，秦州同样具备。
如今，秦牧手中握的底牌实在是太充足了。
……
恒州，文口郡。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
幽云军士卒攻破了文口郡城。
这代表着，恒州宣郡、东光郡和文口郡彻底落入幽云之手。
从今往后，幽云与中原不再隔绝。
幽云铁骑可以从沧州、恒州，直抵中原。
肖原骑在战马上，看着城门大开的文口郡城，仰天大笑。
身后的一众文武神色平静。
在他们看来，主公的反应很真实。
主公从一名边将成长为幽云都督，之后的时间里，唯一的想法便是南下中原。
这已经快要成为主公的执念了。
如今，这份执念得以成真。
一众跟随肖原的文武，再一次看到了当年面对回鹘、突厥南下入侵时，意气风发的将军。
肖原扬起马鞭。
“众卿，随我入城。”
幽云军进入文口郡城后，肖原旋即召开集议。
对于幽云来说，从四月初二正式南下，到如今七月初三，过去了三个多月。
这三个多月，幽云除了等待粮草辎重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在强攻宣郡、东光郡和文口郡。
为了支持南下中原的战争，幽云沧三州几乎被榨干了。
如今战争结束，且成功夺取三郡，肖原身上的压力清扫一空。
集议召开之后，肖原直接宣布接下来幽云将休养生息。
因为战争缘故，恒州民生凋零，攻占的三郡需要立即安排官员治理。
恒州百姓流离失所，风餐露宿，需要进行赈济。
之后，肖原又让各军将领汇报了各部伤亡，以及此战的得失。
这场集议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只是简单做个总结。
等到大军凯旋幽州之后，会举行庆功宴，论功行赏。
集议之后，肖原匆忙把邱尘、何宁以及远道而来的沈怀志叫到书房。
“三位爱卿，郑氏联系我了。我的老泰山八月下旬举办六十五岁寿宴，希望我能参加。”
肖原继而道：“老泰山还希望幽云能够加入到弱秦队伍之中。”
邱尘，何宁和沈怀志三人相视一眼后，沈怀志说道：“臣认为，郑公寿宴是主公与郑氏重修于好的最佳时机，主公理应携带厚礼前去参加。”
邱尘和何宁点头表示认同。
肖原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本王决定七月中旬便启程去豫州。庆功宴等到本王贺寿返回幽州，再行举行。”
沈怀志拱手道：“臣没有异议。”
沈怀志作为幽云的大管家都没有异议，邱尘和何宁自然也没有异议。
肖原看着三人，问道：“弱秦之事，三位爱卿可有谏言？”
邱尘说道：“臣认为应该隔岸观火。”
何宁接着道：“臣认为可以弱秦，但是否出兵，还需要与李氏、郑氏洽谈。另外，崔氏对弱秦的态度，也需要多加关注。”
沈怀志开口道：‘臣也反对弱秦。’
肖原眉头微皱：“哲弦，回舟，你们反对弱秦的理由是什么？”
邱尘回道：“南下攻取恒州三郡，已经将幽云储备的粮草辎重消耗一空，更是让军队上下疲惫不堪。弱秦对幽云无利可图，何必弱秦呢。”
沈怀志沉声道：“幽云沧三州近十七个县已经出现缺粮的现象，恒州更需要补充大量粮食才能恢复民生，都督府已经难以抽调粮草支持弱秦。即便秋收之后，幽云沧三州的新粮也要优先稳固地方郡县。”
肖原看向何宁。
何宁正色道：“臣支持弱秦的理由有二。一是弱秦事关郑氏和李氏的利益，幽云弱秦，有利于修复与郑氏的关系，也能改善幽云与李氏的关系。
二是秦州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对手，郑李顾三家弱秦，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尚且无法将秦州赶回秦关。
幽云如今已经成为中原势力的一份子，倘若秦州过早加入到中原势力群体，会致使中原局势更加混乱。
因此臣认为，在弱秦一事上，幽云应当出一份力。”
肖原陷入了沉思。
三位心腹爱臣的观点和理由，都有一定的道理。
肖原思量良久，道：“三位爱卿的谏言，我会仔细考虑。是否弱秦，等到从豫州贺寿回来再行讨论。”
随后，肖原说道：“军队休整五天后，联系崔氏询问其是否需要帮助。当初结盟之时，本王便许诺过，倘若崔氏需要幽云相助，幽云必定施以援手。”
幽云不是李氏，肖原更不是李鸿益。
背叛盟友、背刺盟友、抛弃盟友的事情，肖原做不出。
况且，肖原也清楚，幽云能够顺利的夺取恒州三郡，得益于崔氏不遗余力的配合。
单凭幽云一家，根本无法攻占恒州三郡。
……
京畿，宁安县。
客栈中。
一名侍从领着一名中年男人走进雅间。
周名看到来人后，起身相迎。
中年男人快步上前几步，然后深施一礼：“梁金使臣张天流见过周使臣。”
周名笑着回礼：“张使臣，久仰。”
两人坐下之后，张天流坐直身子，正色道：“周使臣，此番叨扰是奉我主之命，此后在朝中，还望周使臣能够提携一二。周使臣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还请开口，梁金使团必定倾力相助。”
周名微微一笑。
“敢问张使臣属意哪个官职？”
张天流不假思索道：“工部郎中。”
周名说道：“工部郎中不过是五品官，梁金乃是大炎两大州，某认为张使臣可以争取工部侍郎一职，秦州愿意出手相助一番。”
张天流激动的起身施礼：“多谢周使臣。”
张天流来到客栈面见周名，主要就是为了确定秦州与梁金之间的结盟关系。
周名给出了秦州的承诺。
在朝堂之中，秦州会给予梁金必要的帮助，前提是梁金不能朝秦暮楚。
畅聊期间，周名多次试探想要获取梁金的信息，只是张天流非常谨慎。
半个时辰后，张天流告退离开。
天机星走进房间，问道：“周大人，可有收获？”
周名摇头苦笑道：“我的几番试探都被其挡住。”
天机星没有感到意外。
张天流能够成为梁金使团的使臣，能力无需质疑。
从黑冰台探查的消息可以得知，梁金之主周文和野心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