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的聚餐,宇文湛一直不想出席,不过今天也要回家,省得在电话里妈妈吵起来。
这两年,他已经到了一听母亲的声音就烦躁的地步。
宇文湛到达母亲给的酒店地址,把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他在车里坐了几分钟才无精打采地进了电梯。
爷爷这次的生日宴安排在本市市中心的莱特酒店,是老牌的五星级酒店。
和他颓废的神态不同的是宴会厅灯火辉煌、杯觥交错的。
进了门,他才抬头一眼看过去,整个家族,几十号人都在。
已是八十多岁高寿的爷爷在一众孙儿的簇拥下,一身深棕色的新中式对襟的唐装,坐在上座。爷爷的旁边是伯伯和爸爸。宇文伯伯是一件阿玛尼的深棕色立领毛衣,坐在爷爷的右手边;宇文湛的爸爸都是身着巴宝莉款格子衬衫,套着一件灰色羊毛衫马甲坐在爷爷另一侧。
“阿敦啊,阿湛到了吗?”爷爷问一旁的二儿子宇文敦。
这时候的宇文湛刚好在酒店停车场把车挺好。宇文敦家的儿子宇文湛是一众孙子辈里最优秀的。爷爷虽然年纪大了,还是惦记着宇文湛。这个孙儿从美国留学毕业后回国帮衬管理经营家族名下的律所。
老人家年事已高,记不清什么学校,只知道是美国的名牌大学。事实上他的孙子毕业于美国加州伯克利分校,法律硕士。
江浙一带,厂二代间流行出国留学,家里有一位海归并不稀罕。一般都是父母特别有钱,会花钱让留学中介帮忙申请欧美好的大学。多数情况下,都是学市场营销和工商管理这种比较容易混的专业。
像法律和医学这种含金量高的专业毕业的并不多。
名校法硕的宇文湛一直都是最讨爷爷喜欢的孙子。
老人家有两个最喜欢的孙子,长孙宇文泓是长子宇文厚家的,性格内敛好多;次孙宇文湛是次子宇文敦家,从小就聪明机灵,深得老人家喜欢。
随着爷爷的召唤,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宇文湛的位置,他在靠窗位置坐着,一身着军绿色巴伯尔Barbour风衣的年轻男子,他高眉骨深邃眼,小麦色皮肤,剪着略长英气的的板寸。堂哥宇文泓确实微胖敦厚的长相,一件黑色的卡其衣,中规中矩的板寸头发,和长辈们礼貌搭话着。
宇文湛完全是一副来凑数的心态。他心不在焉地夹着菜,山珍海味在他嘴里全无滋味。
宇文姑姑家两个表弟则拿着平板电脑在一旁看的迪斯尼的动画片。
和爷爷祝寿后,就各自开始聊天。
男性长辈们说着生意上的事情。
“今年铝的价格走低,扣头成本倒是低了,但是订单数量很不理想。”宇文姑父说道。
宇文三叔接着宇文姑父的话说:“橡胶胶水的价格和复合工价也下来了,同行的复合厂倒是倒闭了不少,真的是稀罕年份。不过我们手头上倒是趁着价格低储备了不少胶水,这波价格下跌倒是有利于来年的生意。”
“那要看经济回暖了,这几年,国内的消费降级的厉害。高端皮带都不大能走的起来,这两年真正是看‘物美价廉’的平价货了。”宇文湛另外一个叔叔接话说。这倒是真的,这几天,老百姓买东西都不大喜欢品牌溢价很多的东西。
从宇文湛则早早吃完,坐在酒店包厢一旁的沙发上。
从他这个角度看来,这场家庭聚会毫无新意,男性长辈们聊生意;女性长辈们在聊家长里短。
这种场合,宇文湛从小就熟悉。作为温市人,他们一向都是家族抱团做生意的,家族聚餐也不是什么稀疏经常的事情。
“嫂子呀,今天这身羊绒裙贵气得很!”宇文湛的姑姑对着宇文妈妈称赞道。
宇文敦的夫人正一身雅致宝蓝色羊绒针织裙坐在丈夫在身边,脖子搭配配着一条澳白淡水珍珠项链。她50来岁的年纪,皮肤白皙,身体微胖,这身装扮很是彰显她的贵气和雍容。
宇文敦的夫人正在用筷子给一旁的丈夫贴心地布菜,听小姑子夸奖,便放下筷子笑脸盈盈地和她客套:“哪里啦?都是专柜打折,我看颜色还可以买了一件。”
接着宇文湛的婶婶和表姐也加入这个聊天,开始聊起了衣着打扮和商场打折了。
“这几天,各大商场都在打折,除了品牌有的折扣,还满1000减300。”
“杭州大厦也促销,我们哪天开车过去逛下呗,我想添置一件MaxMara的大衣。”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了,很是热闹。这个家庭饭局完美呈现了丈夫们开源和妻子们节流的家庭积财模式。
温市人不愧是全中国最会搞钱的。宇文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看样子,这个饭局一时是结束不了。
宇文姑姑和宇文湛说话,他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宇文姑姑和他说:“刘伯伯的小女儿很优秀,也是留美硕士,介绍你们认识下!”
他不语,淡漠地看了一下自已的姑姑,说道说:“她回来了。”
“谁?”
“秦利迦。”
很快,宇文姑姑恢复了淡定,接着侄子的话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
这下,宇文姑姑心里面盘算着等散酒席了就找到二哥二嫂商议这个事情。当年他和秦姓女子的事情是二哥二嫂让她出面解决的,秦姓女子按照约定离开本市后,侄子多少是有点对她是怨恨的…
家族情况复杂,这个孩子的事情必须是她出面解决,二哥二嫂不能太严厉,大哥大嫂不能出面。
宇文庆看下二哥二嫂的方向,看见他们还在和家里其他成员攀谈。
宇文湛知道姑姑的心思,他爹妈早晚是要知道这件事的。她要说就让她去说吧。
除了姑姑,当年,妈妈也以死相逼不让秦利迦进了他家的门了。连一向爱他的父亲也没有站在他这边,也坚决反对。
逼得血气方刚的他再也忍不住,对着父亲大声反抗:“能不能管一下你老婆?我们家到底是什么高门大户!”
他不愿意和姑姑多说,他不相信姑姑,更不相信家里人。
在家里人的眼里,秦利迦是一个老的贪图他们家财产的女孩子。
多说一句都无益。
他抬手看了看手中的腕表,等不了席散了,他就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淡淡说了一句:“律所还有事,我先走了!”就算是和家人们打了招呼了。
宇文妈妈一脸无奈。儿子这样任性,一副还在叛逆期的样子。
但是30岁的儿子,做母亲的不好过分干涉,她也只好任他去了。
宇文湛踩下油门,并没有按照说辞那样回到律所,而是将导航导到了市区新天地CBD大楼。
此时年底,国内已经进入最冷的腊月,浙江也在昨日下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很是阴冷潮湿,地面上结着薄薄的一层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有一层薄霜,宇文湛按了下按前挡风玻璃除雾键。看着那长长的公路上车子很少,橘黄色的路灯一盏盏亮着。
他多希望,人生多少事情,是和汽车的除雾键一样,一按就可以清晰明了。
他在CBD顶楼的一家日咖夜酒的酒吧点了一杯冰威士忌一个坐了许久。
父母那边,一直坐到了聚会散场。和亲人们打完招呼,宇文湛父母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宇文妈妈脱下貂皮外套,一脸疲态,压着心底里的不开心和丈夫感叹道:“湛儿这孩子,究竟不是我生的…”
宇文夫人心里的埋怨是儿子去哪里做什么也不说,晚上也不回家。
还没等夫人说完,宇文敦好气地轻搂着他的妻子,便开始了他的哄妻模式:“雪君呐,不要多想…前面和梁家的那场婚事他估计还没有缓过来…”
宇文夫人只好缄口不言,神情略带委屈地看着丈夫。
“我们要给儿子时间哈。”宇文敦温柔地宽慰着夫人,此时,他的脑子里想着是今晚妹妹宇文庆和他说的,阿湛那个前女友回来了…
难道他们的家业还是要落到这个大阿湛很多的姑娘手里吗?
他也不能全然不管阿湛的感受,毕竟儿子还是爱她的,如今已经在全家人的干涉下婚姻失败过一次了。
“唉,还是随命吧…”老爷子不禁想认命。
宇文敦搂着夫人熄灯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