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来得非常快。
田旋花从市区出发时太阳还很耀眼,现在到了灵醒居的大门前,十步开外已经看不清人脸。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不一会儿,琴姨开了门,眯着眼辨认了两秒,露出笑容:“田小姐,怎么这会儿来了?”
毕竟田旋花他们下山才是前一天的事。
田旋花叹口气笑道:“临时又被谷总派了活儿。”
她神态自然地往里走,随口解释道:“明天又有一位重要客人,谷总让我赶紧来检查一下。”
琴姨一听就急了:“明天?这么快?”
“没关系的琴姨,这次只有一位,谷总说不需要特别准备饮食,让我只把房间收拾好就行。”田旋花安慰道。
琴姨明显松了口气,提高声音叫兰姨过来。
田旋花当着两位阿姨的面,强调道:“客人来得仓促,所以谷总让我连夜到山上通知你们。”
她说着又压低声音:“我们虹妈生病了在住院,谷总忙着医院那边的事,今晚没时间过来。”
琴姨和兰姨对视一眼,也不多打听,都点头应声。
田旋花像之前的流程一样,和兰姨一起收拾了房间,又根据现有的食材简单拟了几个菜品。
她来的巧,刚好赶上两位阿姨还没吃晚饭,于是一起吃了点儿油饼和蔬菜汤。
跟两位阿姨安顿好第二天的事,田旋花去了自已那间“员工宿舍”睡下。
她熄了灯,一直睁着眼睛,静静等待。
晚饭时,两位阿姨的汤碗里,被她各下了两粒强效感冒药药粉。
她要等她们睡踏实再行动。
临近午夜,田旋花先在两位阿姨的房间外仔细听过,确定她们打着绵长的呼噜声睡得香甜,才悄悄摸进后院。
通往后院的铁门锁得严实,她不敢攀爬,怕铁门和锁链会发出撞击声。
但她之前几次就勘察过了,靠墙有一棵老槐树,繁茂的树枝有一半伸向后院,和那座青砖小塔几乎挨着。
爬树,对农村长大的田旋花来说,完全就是小意思。
她悄无声息溜下树干进了后院,又抬眼看了看身边那座塔。
之前她从外面只能看到塔尖,现在借着月色可以打量整座塔身。
这座塔成色很新,感觉也就是近三五年才修建的。
塔身不算高,虽然分了7层,但总体高度也就两层楼。
无门无窗,小巧玲珑,像个景点里赶制的打卡背景模型。
塔身前方不远处有个焚烧炉,有点像寺庙里供人烧香的那种。
田旋花估计,这就是谷宗良给学员上那些玄妙课程时,用来洗脑的道具。
她不多停留,直奔谷宗良的房间。
天阴起来了,一朵厚重的乌云飘过来,遮住了半圆的月亮。
可能是因为后院平时别人不会进来,谷宗良的房门并没有上锁,刚好方便了田旋花。
田旋花溜进去,在办公桌区域打开手电,仔细翻找。
略过一些和心理咨询课、辟谷体验班相关的合同、文件等,田旋花要找的,是兰姨的“账本”。
灵醒居每个月要采购一些食物、日用品等,客房的东西时不时也要换旧补新。
兰姨为人谨慎,小到一卷卫生纸她都会记在账上,月末统一把账单给谷宗良看。
田旋花先把窗帘拉好,掏出小手电,在文件柜里仔细寻找。
四周非常安静,她拨动文件时纸张发出的摩擦声就显得特别大,搞得她自已心脏悬在喉咙里。
找到了!田旋花屏住呼吸,翻开那个蓝色塑料壳文件夹。
按时间顺序,她先翻到两年前,开始一行行往下看。
除了瓜果蔬菜,大多数东西都是网购的,兰姨全都做好了分类。
面粉、调料、餐具……床单、香薰、清洁剂……卷纸、抽纸、厨房纸……
充电理发器。
电动刮胡刀。
男士内裤,男士衬衫,男士长裤。
田旋花眼前一亮。
这几样东西,谷宗良不需要通过兰姨买。
来这里的男学员本来就少,更不大有可能是给他们准备。
儿童蜡笔(48色)1盒。
素描本(10本)1套。
二手书共计26本。
怎么还有小孩用的东西?田旋花纳闷。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把有可疑物品的部分拍了下来。
把账本重新放好,她举着手电环顾房间。
这简陋的客厅+办公区域再往里有两个门,一个是小小的带淋浴的卫生间,一个是卧室。
卧室也非常普通,一张硬板床,窗户下摆放着笨重的老式写字台。
以前的旧写字台上都会垫一整块玻璃,玻璃下面压着照片、明信片、便签纸之类。
田旋花俯身去看,和她想象的一样。
玻璃下面整齐的压着十几张老照片,她一一仔细查看,大多是谷宗良年轻时候在各地的单人游客照,充满了年代感。
墙边靠着老式的巨大实木旧衣柜,衣柜里挂了不少衣服。
上次进到客厅,田旋花就觉得装修风格和家具很像从某处复制过来。
现在看了卫生间和卧室,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整个房间充斥着浓郁的九十年代生活氛围。
比如墙裙的颜色、粗布床单花纹、窗帘上的图案、凳子上铺着彩色布料拼接的椅垫,甚至还有头顶上的三叶吊扇。
如果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这两间房子一定会呈现出温馨又质朴的怀旧氛围。
只可惜现在月黑风高,田旋花越看越觉得有种隐隐的诡异,不敢久留。
转了一圈没有更多收获,她悄悄退出屋子,合上了门。
“田小姐,深更半夜,你在谷总房子里做什么?”
兰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田旋花头皮发麻,顿感魂飞魄散。
“兰姨,这么晚还没睡啊?”田旋花慢慢转过身,声音有点干涩。
兰姨就那么站在黑暗里,也没拿照明的东西,声音冷冷地:“睡了一觉,又醒了。”
“哦……”田旋花干笑着:“那个,谷总刚才临时让我来找个文件。”
“文件呢?”兰姨问。
田旋花手里空空如也,解释道:“没找到,后来他说可能没在这里,明天再说。”
“没喊我开门,你怎么进来的?”兰姨又问。
“哎,不是怕吵醒你们嘛!之前听琴姨说,你们起夜后经常入睡困难,我想着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田旋花堆出笑容,不好意思道:“我看墙也不高,借着树枝就过来了。”
兰姨停顿几秒说:“谢谢你体谅我们。不过……晚饭前我问过谷总,他说,并没有客人要来,也没有安排你来帮忙收拾打扫。”
田旋花听见自已急促的呼吸声,她拔腿想走,兰姨却快一步钳住了她的胳膊。
没想到兰姨看着瘦,手上力气却奇大。
田旋花挣了三下没挣开,随后就感觉一条绳索从她后背绕过,眨眼的功夫她就被捆成了粽子。
“兰姨,你听我说……”田旋花脑子里飞速转圈想理由。
只听兰姨声音毫无情绪地说:“我只听命令做事。有什么话,等你见了谷总跟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