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清泉,‘一潭清泉’就是他的账号。身份证上的地址是阳市武川县桥头镇。”
“很多年前他家里发生火灾,父母姐妹都被烧死了,他也烧坏了脸所以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带着帽子和口罩。”
昨天丁繁把这些资料拿给谷延看,语气很是严肃:“这些是我拜托我表姐查出来的,你看看照片。”
那是谭清泉的身份证照片,据说是烧伤主要在侧脸到脖子以下,所以照片上他正脸和五官仍然很清晰。
谷延当时看到照片的时候,反应和此刻的闵虹不相上下。
这个谭清泉,和谷宗良长得太像了。
硬要说区别,就是谷宗良的气质更沉稳儒雅,眼神平静,脸上的肌肉饱满一些。
而谭清泉的眼神十分沉郁,由于消瘦所以脸颊微微凹陷,气质也多了几分忧愁。
“这,这是?”闵虹的眼神逐渐从震惊转为疑惑,她看向谷延:“这到底是谁?”
谷延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叫谭清泉,籍贯在武川县桥头镇。”
闵虹失声叫道:“谭清泉?”
谷延知道,她是想起了那个账号名为“一潭清泉”的推书博主。
“妈,你有什么想法吗?”谷延小心翼翼地问。
谷延和丁繁猜测这个人跟谷宗良一定有血缘关系,但根据年龄绝不可能是父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兄弟。
“兄弟……”闵虹喃喃道,她是真不清楚。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怀疑过谷宗良关于“完全没有家人”的说法,甚至乐得不用应付公婆妯娌之类的婆家亲戚,所以也从不主动打探和过问。
闵虹在脑海里思索了一阵,突然抓住一个关键点。
她眼神变得锐利,语气也严厉起来:“谷延,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人,为什么会想到查到这个人?”
谷延知道瞒不过她,含糊道:“那天你去卫生间,有个骚扰电话打进来,我帮你拒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那个‘一潭清泉’的视频。”
闵虹没说话,还是盯着她。
“我听他的声音很像我爸,还以为是我爸的自媒体账号,就想着偷偷关注一下。”
谷延继续说:“没想到越看越觉得奇怪。”
闵虹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她当然知道谷延为什么觉得奇怪,因为她自已也是这种感觉。
第一次发现这个账号,是大数据推送到主页的。
她一下就被那个声音给迷惑住了,想看看是不是谷宗良悄悄做的账号。
但仔细翻阅后,她和谷延得出的结论一样:不是。
无论从身形还是录制发布时间,都和谷宗良对不上。
但她无法解释自已为什么会着魔般喜欢看那些视频,那个戴着头套的人,她总觉得就是年轻时候的谷宗良。
那个让她一见钟情、和她热恋时候的谷宗良。
他说话的语气、动作、偶尔流露出来的情绪,都让她深深着迷。
虽然谷宗良每天就在她身边,可她却更喜欢幻想视频里戴头套的那个男人。
她还以为自已疯了,为了控制这种“疯病”,她努力在现实里找机会满足自已。
没想到今天,她的儿子告诉她,这个人叫谭清泉,拥有一张和谷宗良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说不定,他是我爸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谷延开玩笑般说。
闵虹愣怔着,好几秒后才说:“这……要不先告诉你爸看看?”
谷延立刻否定:“我觉得还是先别说,我爸最近忙工作室的事已经很累了,万一他和以前家庭有不愉快的……”
闵虹大脑陡然一激灵,她想起了张寒影的话。
她也确定过,张寒影已经搬进了市区那套大平层。
一股浓重的失望和愤恨情绪席卷而来,闵虹几乎是咬着牙道:“好,这事交给我,我去安排人查。”
谷延点点头,仿佛很开心的样子:“或许他们真的是兄弟,早年不得已失散了。如果我们找到他,还可以给我爸一个惊喜。”
*
“这可真是一个大惊喜……”
张寒影站在一扇淡黄色的门外,透过一块比她头还小一圈的正方形玻璃往里看。
那是一间病房,有病床、桌子和沙发。
但又和普通病房不同,床头有锁扣和皮带等装置。
房内的窗户也不大,而且开得比较高。
一个女人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几乎要踮着脚才能看见外面。
“她进来后大部分时间很安静,但拒绝和人交流。”陪同的护士轻声说。
张寒影也压低声音问:“那她脑子是清醒的吗?”
“有时候是清醒的,但清醒的时候常常会伴随自残行为,所以我们就得立即采取手段保护她。”护士解释道。
张寒影打了个寒颤。
采取手段,她明白那是什么。
为了不让病人自残,护士肯定会给她打镇定类的药物。
药用的多了,她安静且不自残的时候,脑子就是糊涂的,但这样也是安全的。
“我能进去和她说几句话吗?”张寒影问。
护士有点紧张,不过还是开了门:“她这会儿应该不清醒,您估计说什么她也不会回应。”
门打开的声音惊动了窗前的女人,她回过头来,眼神一接触到张寒影,立刻惊恐地缩进墙角。
护士声音放低,温柔的安抚她。
张寒影以为自已早已炼出铁石心肠,这瞬间却仍然忍不住鼻子酸了一秒。
她放慢脚步走过去,轻声喊道:“于彤,我来看你了。”
墙角的于彤把头埋在手臂里,从蓬乱的头发里露出一只眼睛看她。
曾经脉脉含情的那双漂亮眼睛里,如今只有茫然和惊惧。
“于彤,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张寒影。”
于彤重新把头埋进去,一副拒绝又害怕的样子。
护士无奈道:“神志不清的时候她不会和人交流的。但是清醒的时候她也不说话,总是找机会自残。”
张寒影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去……我会如实汇报的。谢谢你们照顾她,辛苦了。”
护士微微一笑:“没什么,这都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如果,我是说如果下次她清醒的时候,有说什么话,麻烦你可以转告我吗?”
张寒影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方便的话,咱们可以留个微信。主要是谷总那边想随时了解病人情况。”
护士不疑有他,爽快的加了微信。
她知道这个叫于彤的病人是闵总和谷总的干女儿,想来关心也是应该的。
张寒影又深深地看了一会儿于彤,发现她露出来的纤细手腕上有暗红色捆绑痕迹。
凉意从背后渗出,她咬了咬舌尖,让自已坚定心智保持清醒。
强撑着离开疗养院,她头也不回地上了来时停留等候的出租车。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林间环山路上,张寒影闭着眼睛思绪纷杂。
手机铃声陡然响起,她吓了一跳,立刻接起来。
谷宗良醇厚的声音传来:“小寒,晚上的饭局别迟到,我会从工作室直接过去,你知道地方吧?”
“我知道,一定不会迟到的您放心。”张寒影慌忙答道。
谷宗良停了一秒道:“你去哪儿了?”
张寒影后背一凛,车内有风声和杂音,谷宗良应该是听出来她没在家。
她今天本来因为来月经有点不舒服,上午就在家休息。
谷宗良也体贴她,只让她晚上按时去饭局就行。
白天她一个人在大平层闲晃,没忍住“参观”了闵虹的房间。
从抽屉里的几份入院同意书上,她看到了于彤的“去处”。
原来于彤并没有在之前住院的疗养院,而是被送去附近山里一家精神病医院。
她没能按捺住好奇心,悄悄跑了一趟,并借着替谷宗良看望干女儿的名义见到了于彤。
这一切,她还不敢让谷宗良知道。
“哦,我看时间还早,打车出来买几件新内衣。”她努力控制自已的语气,力图听起来自然。
谷宗良淡淡“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提醒她今晚饭局的重要性,就挂了电话。
做戏要做全套,张寒影立刻告诉司机,请他把车子开去某家商场。
路上她不断告诫自已:张寒影,你没有那么脆弱,你要坚持住,做一个“有用”的人。
因为她已经亲眼看到,脆弱又没用的于彤,落得了什么样的下场。
而她张寒影,绝对不要在阴暗的精神病院里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