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田旋花脸色从焦急变成惨白，闵一乔“噗嗤”笑出声来。
“骗你的，看你那样子，天都要塌了。”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就一串破珠子，不值钱，送给她玩儿，坏了就坏了。”
田旋花的脸由白转青又转红。
她有点头疼和闵一乔这种人打交道，对方实在太不按常理出牌。
“田旋花，我问你个问题。”闵一乔用探究的眼神看过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田旋花疑惑地看她。
闵一乔起身，环视整个房间：“其他人都出门了，素芝婶也出去买东西，这房间里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
田旋花隐隐有些不安，就听闵一乔继续说：“厉桐过些天办了婚礼就搬走，张寒影已经走了，于彤正在热恋，恐怕很快也会离开这里。你呢？”
“你们准备一直在这白吃白喝下去吗？”
田旋花被突如其来的盘问噎住两秒，好在她很快找回镇定。
“我有打算的，但是……没必要告诉你。”
“看来你还没认清形势。”闵一乔勾起嘴角笑笑：“于彤和张寒影都走了之后，你以为我小姑还会让你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吗？”
“什么意思？”
“很快她们俩就都会成为我小姑的干女儿，你呢？成为什么？我姑父手底下的员工？”
“如果只是一个员工，又凭什么带着孩子在这里白吃白住？”
田旋花被她逼问的后退两步：“我，这些事我自然会和虹妈良叔商量，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想说，你自已不是也白吃白喝你小姑的吗。
“你还是不明白。”闵一乔眼神留流露出一点怜悯：“你还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被认干女儿吧？因为她们交了投名状。”
“什么投名……”田旋花话没说完，脑子里轰然巨响。
她想起刚刚丁繁的推测，再结合闵一乔现在的话，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串联起来。
影影绰绰，还看不真切。
“你，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田旋花第一反应是装傻。
闵一乔看了她许久，笑得有点诡异：“为什么跟你说这些？过几天你就懂了。”
她起身施施然走了，田旋花手心已经被汗浸湿。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闵虹打来的。
“小田，你现在来找我，有个急事儿。”闵虹的口吻不容拒绝，要她立刻打车过来。
还是上次那个位于高处的景观餐厅，闵虹依然坐在窗边她最喜欢的位置。
“本来计划没这么快的，但是生活嘛，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闵虹示意她坐，侍应生帮她倒了茶水后安静离开。
“什么计划？”田旋花不解。
“小寒的孩子昨天丢了？”闵虹半垂着眼皮问。
说到这个，田旋花瞬间萎靡下来，忐忑地讲述了昨天的始末。
闵虹的手指敲打着玻璃杯，抬眼看她：“这事宗良那边有人去办，你不用操心了。”
田旋花点点头又说：“小寒一大早……搬走了，也没和我们道别，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怪我……”
“她去我家了。”闵虹淡淡说。
田旋花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
“于彤这两天也会过去我那边住。”闵虹终于正视田旋花，语气郑重：“这就是我今天叫你来的原因。”
“你愿不愿意和她们两个一样，搬去我家别墅住？”
田旋花的后背微微发凉。她明白，闵虹这个邀请，是有条件的。
果然，闵虹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开口。
“自从昭昭没了，那栋别墅就成了我们的伤心地。往年过节，我们一家四口无论多忙都要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昭昭走了之后，宗良和谷延再也不愿意过去了，我偶尔去看看，让人打扫卫生，待久了，总能看到昭昭的影子……”
她眼圈微微发红，田旋花视线在桌面上逡巡，试图寻找纸巾。
闵虹停顿几秒，整理情绪，没有继续失态。
“后来我和宗良就琢磨着，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女孩儿，还在受苦受难，我们既然有条件，搭把手多好。”
“就像厉桐、于彤、小寒，她们懂得感恩，又愿意喊我一声虹妈，我这心里啊……真的很高兴。”
既然已经叫了“妈”，认干女儿也就理所应当。
闵虹的意思是，她和谷宗良已经商量好了，要举办“认亲仪式”。
原本这个仪式打算下个月办，但最近找一位有名的大师掐算后，选了个特别好的日子，就在下周末，刚好和谷宗良的阴历生日同一天。
“宗良很看重你，尤其你的好手艺，他现在都有点离不开你了。”
闵虹这么说着，田旋花诚惶诚恐：“虹妈，我就是帮良叔推拿一下，手艺也没有那么好……”
“我没别的意思，能让他睡好觉，我真的很感激你。”闵虹伸手摸了摸她交握的手背。
“今天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要是也愿意做我们的干女儿，下周末，就和厉桐她们三个一起办仪式，怎么样？”
田旋花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成为谷宗良和闵虹的干女儿，和作为被救济对象住在虹心家园，本质上已经完全不同了。
看看厉桐，还没有办仪式，就已经被介绍优质对象，即将展开全新的人生。
再看看闵一乔，作为侄女，就能不劳而获、一直养尊处优，随心所欲的生活。
“我……”田旋花张了张嘴，又陷入沉默。
“你可以稍微考虑一下。”闵虹靠近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听好，我只说一遍。”
田旋花下意识绷紧了后背，闵虹的声音轻柔又森然。
“谷家产业不少，一旦做了谷家的干女儿，物质上绝不会被亏待。但是，我们只要干女儿，不需要干孙子孙女，明白吗？”
田旋花消化了一秒，凉意陡然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为，为什么？”田旋花舌头僵硬，艰难地问。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爱。我们愿意给干女儿全部的爱，也希望获得全部的爱。”
“你是个聪明人，初次见面那天，我就知道。”闵虹举起玻璃杯轻轻抿了一口。
田旋花隐约有点明白了。
她们这些单亲妈妈，有孩子的时候，大多数爱和精力都给了孩子。
只有没孩子，才能把一腔爱完全交给“再生父母”。
“那你们要把孩子怎么……”田旋花想到睿睿，牙齿打颤。
闵虹猜到她的想法，安慰道：“睿睿那件事是个意外……孩子我们会妥善安置，只是你们不能再见面。”
“那，糖糖也是被你们带走了？”田旋花追问。
闵虹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她不要再问。
“今晚八点前给我答复，过时不候。”
田旋花脑子里像过电影一般，许多个画面不断冒出来、交叠、消失，又继续冒出新的。
于彤说自已喝多了没注意孩子偷跑出去，找到尸体后说让孩子早点入土安息不要报警。
张寒影一反常态素面朝天带孩子去游乐场，孩子找不到了她第一反应也是不要报警。
于彤和张寒影，都已经用自已的孩子交了“投名状”，厉桐的情况恐怕也不差多。
世上每一份诱人的邀请，背后都有或清晰或模糊的代价。
如今面对这份足以让她改变阶层的邀请，田旋花感到血液奔腾呼啸，心脏剧烈跳动，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情绪激烈波动的时候，闵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声音近乎温柔。
“小田，你和她们几个不一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瞒着宗良，在计划里做点改动，以后可以定时让你和孩子见面。”
田旋花顿时睁大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