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夫人也沉默许久，苍老的手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
显然，她在考虑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然后就在这时候，娇云回来了。
“姑娘回来了。”徐嬷嬷忙迎上去，“老夫人刚才还念叨，说怎么还不回来，担心你出事呢！”
姜令仪眼尖地发现，娇云的眼圈是红的，看起来像哭过一般。
娇云声音也有些变了，笑容勉强：“皇后娘娘留我用了饭，让老夫人和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皇后娘娘说什么了吗？”徐嬷嬷问。
于老夫人嗔怪道：“这话怎么能问呢？”
姜令仪知道，这主仆俩配合亲密无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娇云也是个识趣的，笑道：“没什么不能问的，咱们这是关起门来说话，也不会传出去。皇后娘娘只是问奴婢在侯府适应得如何。听奴婢说，老夫人好，侯爷好，她老人家也就放心了。”
言外之意，她没有说侯府的坏话。
说了会儿话，于老夫人就说她累了，让姜令仪和娇云退下。
姜令仪跟在娇云身后出去，心里猜测，于老夫人应该是要和徐嬷嬷商量如何处理账册的事情。
希望她们不要，就此糊弄过去。
因为情意是情意，规矩是规矩，不能混为一谈。
恩威并重，才是治家之道。
你让一寸，便有人得寸进尺。
她觉得，情况不是很乐观。
于老夫人有时候，挺……糊涂的。
她在想，要不要和霍冲说一声。
说吧，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会被老夫人和徐嬷嬷记恨。
不说吧，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侯府的钱财就这般被人骗去。
于老夫人和霍冲，都过着很朴素的生活，就是希望能用自身绵薄之力弥补当年老侯爷的旧部。
但是钱却被人这般骗走……
“妹妹留步。”娇云喊住了姜令仪。
姜令仪轻声问道：“姐姐有什么吩咐？”
她觉得，进宫之后，娇云哪里有些不一样。
娇云苦笑道：“妹妹若是有空，去我那里坐坐？”
姜令仪找了个理由婉拒。
她和娇云不熟，不想走得太近。
顾好自已，这是她现在的原则。
她不想卷入任何是非之中。
霍冲对娇云的冷淡，她看在眼里，也曾经反复思索过这个问题。
虽然没有结果，但是姜令仪知道，她不能做让霍冲不高兴的事情。
她和娇云走近了，便是清白的，也会被人怀疑两人私下说了什么。
娇云身上，颇有些古怪，姜令仪觉得和她划清界限，保持距离才是上上策。
“那妹妹去忙吧。”娇云脸上有些遗憾之色，“不过我今晚，要去找侯爷，妹妹不会介意吧。”
姜令仪摇头：“奴婢谨记自已的身份。”
言外之意，她不配介意。
爱找找，和她无关。
有本事的话，让霍冲今日就把她收房，自已也是祝福的。
“那就好。”娇云解释道，“你放心，我对侯爷没有非分之想，不会同你抢的。我只求——”
她抬头看着被四四方方小院割裂的天空，语气怅惘。
“我只求，有个容身之处能够平安终老，仅此而已。日后妹妹若是发达了，能够成全我，我定然不敢忘记你的恩德。”
“姐姐说笑了。”姜令仪波澜不惊地道，“若是没事，我先回去了。时间长了，怕侯爷回来的时候，没有准备好餐食。”
她对娇云说的话，一个字都不敢信。
人心隔肚皮。
父亲说，人不可貌相。
有些人，看着老实，其实一肚子算计。
而另一些人，看着像个混账，其实重情重义。
另一些人里，姜令仪第一个能想起来的就是霍冲。
对于娇云，姜令仪才是真正的无所谓。
希望她能有本事，有手腕征服霍冲，她祝福。
但是她从来不会愚蠢地认为，娇云是什么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恬淡人设。
——在皇宫，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还能被主子惦记的，没有八个心眼，坟头草都得很高了。
娇云不仅能够伺候皇后多年，还能够成功在竞争中脱颖而出，傍上霍冲，绝对不会是什么傻白甜。
不过两人现在没有什么矛盾冲突，所以姜令仪也没有多想罢了。
只今日看娇云进宫一趟，好像受到了什么触动。
也可能，是被皇后催促了？
她似乎是着急了。
可是还是那句话，只要她有本事，尽管放马过去。
倒也不必，和自已解释什么。
娇云看着姜令仪挺直的腰背，窈窕的身姿，面上露出嘲讽之色。
男人喜欢的，不都是这些玩意儿吗？
她们费尽心机，也就是讨男人欢心，以争男人为乐。
她不一样。
她这辈子就不会依靠男人。
虽然成为宫女，她也没有办法，但是现在，她不是出来了吗？
为了站稳脚跟，她暂时要屈居侯府，但是日后，属于她的大好前程，一定就在眼前。
她和她们，不一样的。
娇云骄傲地想，然后带着自已的丫鬟回了自已院里。
晚上，姜令仪继续坐在炕上替霍冲拆信，霍冲继续写那冗长的奏折，两人相安无事。
直到，娇云来了。
“她来做什么？不见，让她回去。”霍冲道。
徐凌为难地小声道：“侯爷，那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人，您要不，还是见见？”
尤其娇云，今日还进宫了。
祖母徐嬷嬷今日可提溜着徐凌的耳朵，让他在侯爷耳边吹风，让侯爷尽快宠幸娇云。
祖母还说，怜衣那个废物，不能指望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玩意儿。
吓唬归吓唬，但是指望，也是真不能指望。
所以这会儿徐凌像收钱了一样，帮娇云说话。
“侯爷，我只求您半刻钟的时间，不敢耽误您多久。”娇云在外面道。
姜令仪：半刻钟啊。
那大概就是一次房事的时间？
然后，提起裤子就走？
她原本跪坐在炕上，闻言识趣地起身，“奴婢先告退。”
虽然伺候主子房事，也是通房的责任。
但是这个责任，她能避则避。
“你留下。”霍冲冷冷地道。
姜令仪：“！”
完了，她真是乌鸦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