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我今日一定要搜!让开!”
“姑娘,府里自有府里的规矩,不是你想搜就能搜的。”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躺在床上的姜令仪秀眉紧蹙。
她不过是染上风寒,病了些日子,这府里竟然有人敢吵闹着要搜家了。
姜令仪想要开口制止,却发现自已完全张不开嘴。
而且,脑海中像打开了闸门,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洪水般倾泻而下。
她叫怜衣,今年十五,家境贫寒,生得貌美,被家人卖给了养娘。
养娘把她和其他女子一起,悉心调教,终于今年出手,以一千两银子的高价,把她卖到了勇毅侯府。
勇毅侯府?!
姜令仪心中大惊。
不,她为什么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她明明是姜令仪,今年二十五岁。
她十六岁出嫁,嫁的人是自已选中的寒门贵子孙耀祖,十七岁诞下一子,如今儿子已经八岁了。
她母亲生前乃是百年清贵世家谢家独女,下嫁江南盐商总商,家中财富无数,富可敌国。
她出身不敢说多高贵,但是绝对不是以色侍人的扬州瘦马能比的。
孙耀祖今年冬日格外忙,她冒雪等他回来的时候,染了风寒。
儿子懂事,昨晚亲自熬了药给她端来,她用了药,见儿子闷闷不乐,还开解了他几句,然后就沉沉睡去。
可是醒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一定是在做梦!
姜令仪猛地睁开眼睛。
触目所及,是老榆木床架,上下床,屋里陈设简单,一桌四椅,桌上有一套白瓷茶具,杯沿有磕掉的瓷。
这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姜令仪瞬时心沉到了谷底。
她这是被人绑架了?
“她把我毁成这样,今日不让搜,我也得搜!有什么罪责,老夫人那里,我一力承担!”
外面的人还在吵吵嚷嚷,似乎开始推搡。
是楚楚。
记忆中,怜衣和楚楚是勇毅侯府老夫人亲自过目挑选的人,目的是给凯旋之后,即将班师回朝的勇毅侯做通房。
勇毅侯!
霍冲!
那个混账东西霍冲!
她竟然要给霍冲做通房。
姜令仪八岁父母双亡之后,表哥奉外祖母之命接她从扬州到金陵,长住谢家。
霍冲是谢家表哥的朋友,生性顽劣,特别喜欢戏弄姜令仪。
姜令仪对他十分嫌弃,见到就退避三舍,并且默默地想,日后谁若是嫁给这个混世魔王,真是惨淡一生。
她看见霍冲就躲着走,可是霍冲每每都来拦她。
后来她嫁人,霍冲见不到她,就针对她夫君孙耀祖。
孙耀祖无辜被他打了两次,气得姜令仪要去找霍冲理论。
不过孙耀祖都拦下了。
后来姜令仪怀孕七月的时候,霍冲父兄因为征战不利,战死沙场,勇毅侯府被皇上夺爵。
霍家一落千丈。
霍冲去西北投军。
姜令仪用了八年时间相夫教子,霍冲用了八年时间建功立业。
勇毅侯府复爵。
现在霍冲要班师回朝,霍冲祖母要给他找两个通房伺候。
可是这些,和自已有什么关系!
她是有夫有子,生活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是也幸福安逸的姜令仪。
姜令仪看到梳妆台上的镜子,起身,鞋子都没穿,跌跌撞撞冲过去。
镜子里的脸,十五六岁模样,五官精致,水眸含春,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不施脂粉却细腻白皙,宛若刚剥壳的鸡蛋。
神情震惊、不敢置信……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她!
她怎么会变成另一个人?
她要回家!
正如遭雷劈间,门被推开,楚楚带着丫鬟,气势汹汹地进来。
楚楚戴着面纱,目光喷火,“贱人,你竟害我毁容,想要独占侯爷!我今日绝不让你得逞。”
说话间,她就快步上前,扬起手来就要打姜令仪。
姜令仪学过些三脚猫自保的功夫,下意识蹲身躲过,双手重重在楚楚腰上推了一把,把她推了个趔趄,倒在桌上。
姜令仪站直身体,看着那个自进门就直奔炕桌乱翻的丫鬟,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怜衣没有对楚楚做过什么。
她自已满心担忧和期待,不知道等待自已的会是什么,根本没有害人的心思。
倒是楚楚,平时的那些表现,能骗得过单纯的怜衣,却骗不过阅人无数的姜令仪。
楚楚今日坚持把事情闹大,又直奔炕柜而去,说明她做好了准备。
“找到了!”楚楚的丫鬟红玉,从炕柜里取出一个纸包,得意洋洋地道。
“你别瞎说!”怜衣的丫鬟红翡急了,“我们姑娘从来都没有出过门,怎么会有害人的东西!”
刚才也是她,在外面挡住主仆两人,不让她们进来。
红玉和红翡,都是老夫人指派的丫鬟,都是府里的家生子。
楚楚短期之内,就能把红玉收买,让她冲锋陷阵,倒也厉害,姜令仪心中暗想。
虽然眼下十分震惊于自已竟然换了身份,也心急如焚,想要回去见丈夫和儿子,但是姜令仪知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过这一关。
“吵闹什么!”外面传来了一声严厉的呵斥声,“你们眼里,还有侯府,还有老夫人吗?惹恼了,都拉出去打军棍,你们细皮嫩肉的,我看能挨几棍。”
说话的是老夫人身边资历最久的徐嬷嬷。
她身穿沉香色云纹褙子,花白稀疏的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插着一根银簪,眼睛依然明亮有神,威严不容忽视。
众人知道她的分量,一起给她行礼。
楚楚眼圈说红就红,人如其名,楚楚可怜,“徐嬷嬷容禀。奴婢今日犯下大错,便是拖出去打死也不敢有所怨言。只今日她敢毁奴婢容貌,明日若是被主子骂几句,会不会积怨在心,对主子动手?”
说话间,她摘下面纱,露出面上密密麻麻的疹子。
“怜衣和奴婢一起长大,知道奴婢不能接触黄花,却故意用黄花毁奴婢容颜!奴婢以色侍人,如今成这般,如何活下去!”
说话间,楚楚痛哭出声。
徐嬷嬷眉头紧蹙,看向姜令仪斥责道,“你这用心,也太过歹毒!”